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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凌仍旧是一张扔进人堆里转瞬就会被遗忘的脸,身形也好似比平日矮上了几分,他紧紧地跟在颜怀舟身后,看他抬起手叩响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
    一连敲了三下都无人应答,颜怀舟有些不耐,便狠狠朝门上踹了几脚,粗声粗气道:“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男子探出了头,骂骂咧咧道:“催什么催!要赶着去投胎不成?!”
    然而等他看清了颜怀舟的脸,五官瞬间拧巴在了一处,不仅将叫骂声死死咽了回去,还堆起一个更为难看的谄笑来,点头哈腰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怪小人没看清楚是您来了,请进,快请进。”
    颜怀舟毫不客气地又在门上踹了一脚,留出可以容一人经过的通道,向钟凌偏了偏头,“进去吧。”
    那丑陋的男子这才发现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人,随即警惕地上下打量了钟凌一番:“这位是?”
    颜怀舟凌厉如刀的眼风扫过,那男子吓得一个趔趄,又连忙谄媚地朝他解释道:“小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之前从未曾带朋友来过,所以小人就随口问问…呵呵,随口问问。”
    见颜怀舟没有一丁点儿要回答的打算,他也不敢再多说废话,只好弯腰侧身让他们进来,又将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钟凌在惊龙城中往来也不是第一遭了,但他此前从来不知道郊外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古庙很大,可容纳上千人在此地逗留。光是现在空地上站着的,就足有数百余个。城中此时万籁俱寂,这里却正是沸反盈天,有模样古怪的修士四处兜售着不知是什么制成的阴邪丹药;有僧人穿着离奇的僧袍三五成群,压低了声音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还有男男女女围坐成一圈对赌划拳,满嘴吆喝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随处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渗入地下,那股刺鼻的血腥气息也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进来之后,吵嚷不过短暂的停了一瞬,钟凌看见有不少人朝颜怀舟投来忌惮的眼光,随后又很快地低下头去,自顾自忙活自己手中的事了。
    那个为他们开门的丑陋男子一溜小跑追上了颜怀舟的脚步,询问道:“您这次来,还是和之前一样,要一个酬劳最高的吗?”
    颜怀舟冷声道:“这次不要酬劳,我要找一个妖修。如果有,就把消息给我吧。”
    男子一窒,为难道:“这——恐怕您今日要白跑一趟了。现在妖修们全都躲得严严实实的,别说是不要酬劳,就算是肯花钱买他们的消息,也很难能够买得到。”
    颜怀舟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于是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很难买到,意思就是可以买到了。我既然前来此处,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至于价钱……”
    他朝那个男子勾了勾唇角:“好商量。”
    那个丑陋的男子听了他的话,仿佛大大松了口气:“那您随我来吧。”
    他引着颜怀舟与钟凌往后殿走去,站在一个侧殿的拐角处不动弹了:“您自己进去吧,小人就不送您了。”
    颜怀舟嗤道:“回回都装神弄鬼,也不嫌累得慌。”
    他大踏步进了侧殿,一边走一边粗鲁地踢开脚下的蒲团,钟凌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问他:“这里的人为何看上去都有些怕你?”
    颜怀舟面不改色,冲他微微一笑:“我这般纯良无害,哪里会有人怕我?你一定是看错了。”
    见他不想多说,钟凌也不欲与他争辩,便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室内的景象。
    这里破破烂烂,四处点燃着白色的香烛。也许是烛泪堆积太多的缘故,那些香烛的火光竟是灰蒙蒙的,勉强才能将周围的东西映出一个轮廓。
    但钟凌目力极好,一眼便看清了侧殿中央供奉着的一尊巨大佛像。只是这佛像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又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尤其是佛像的那双眼睛,总给他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钟凌心下戒备,无声无息地将手放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颜怀舟从满是灰尘的香案上拿起一只木鱼,咚咚咚连敲了九下。他不解其意,正想开口询问,突然听到佛像顶端发出了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
    “你要问哪件事情?”
    那尊狰狞的佛像原来是中空的!隐藏在佛像当中的不知究竟是何人物,但钟凌端看他如此藏头露尾,也绝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他拔剑出鞘的当口,颜怀舟拍拍他的手背,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然后毫不惊讶地对佛像说道:“我要问一个妖修的下落。大妖最好,实在没有的话,小妖也可以。”
    佛像又问:“你找妖修是打算做什么?”
    颜怀舟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佛像顿了一下:“那么…你出什么价格?”
    颜怀舟道:“你要什么价格,但说无妨。”
    那佛像中的人沉默须臾,向他开出了一个天价。
    钟凌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实在没想到来这黑市中买一个消息居然会那么贵,不由得悄悄伸出手去拉了拉颜怀舟的衣角:“这个价格太高了,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颜怀舟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可以。”
    他懒洋洋地转了转脖子:“报酬我走的时候便会留下,消息什么时候可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