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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江洋肤色偏黑牙齿却很白,一笑就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我是校队的副队长张江洋,幸会幸会。”
幸会??
幸会你个大头鬼啊幸会!
贺昭预感极其不好,瞥见罗浩摆在桌上的水壶,打算战略性撤退去教室后面帮罗浩打水。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够到罗浩的水杯,听见张江洋那个二缺又说:“对了,我还是你旁边这位帅哥贺昭的弟弟,挺有缘的吧,既然这么有缘,咱就先交个朋友,日后球场上见面也算认识了。”
易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调,就像此刻教室空调喷出的冷气,清凉得丝丝入骨,他问:“谁说我打篮球很厉害?”
张江洋:“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哥啊,他说你可厉害了,要带着3班跟我决一雌雄。”
贺昭差点跳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易时要带着3班跟他决一雌雄??
当着他的面把他吹的牛说给当事人听已经够难堪了,为什么还要添油加醋!
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羞耻,贺昭当即怒了:“张江洋你是不是有毛病?胡说八道什么?”
张江洋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不是你说他很厉害吗?”
贺昭一口老血马上就要吐出来,懒得再理他,起身气势汹汹拿着罗浩的水壶去打水。
张江洋看着贺昭,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让他反应这么强烈,有些悻悻地拿起脚下的篮球打算先溜为上,想了想又跟易时说:“我哥这个人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大少爷脾气,但其实他人不错,性格好讲义气而且从不记事儿,有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要放在心上哈。”
易时瞥了一眼在饮水机前站着接水的大少爷,不,少年,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手指无意识在在饮水机轻轻敲击,他在男生中算高挑,但瘦而单薄,就像一只薄纸叠的千纸鹤。
他说:“不会。”
罗浩自小共情能力就特别强,方才听张江洋讲那些话暗暗替贺昭着急尴尬,但是听了张江洋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又觉得贺昭刚刚的反应有点儿过了。
张江洋虽然虎了点,但确实对贺昭不错。
罗浩在心里“哎”了声,忍不住替贺昭留住了他:“江洋……”
张江洋疑惑地看了过来,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就这么一会儿,贺昭已经打完水回来了,重重将水壶放在罗浩桌上,对张江洋扬了扬下巴:“你给我出来。”
张江洋乖乖跟着贺昭走了出去,明明张江洋比贺昭还要高一点,也壮实许多,在贺昭面前却莫名其妙气势矮了一截。
3班门前是一片平台,贺昭拉开窗,闷热的风吹了进来,贺昭问:“你是不打算读大学了吗?想继承家业开张叔的货车?还是在我妈店里帮工?”
张江洋老老实实:“啊?我没有想那么多。”
贺昭拿出长兄如父的气焰:“那你现在给我想,高二了,高考总分750分你连400分都考不到,你真打算就这么下去了?”
张江洋抱着篮球没有说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不知是在忍耐还是在思考,好一会儿似乎忍不住了,有些委屈地说:“是你说我不用像你,可以做自己。”
贺昭愣了愣。
他确实这么说过。
林佩玲和张鹏刚结婚那会儿,最开心的莫过于张江洋。那时他和张江洋都还在读初中,张江洋虽然是个混混刺头,但在这件事上丝毫没有叛逆,很轻松自在就接受了他和林佩玲,甚至有点儿小心翼翼的讨好。
贺昭也是偶然发现,张江洋一直在学他,他在做题,张江洋也在旁边装模作样看书,他自小学画画支起画板画个画,张江洋也买了个画板回来,就连他用电动牙刷刷牙,隔天他也买了个同款回来。
贺昭琢磨观察了好几天终于明白了,张江洋似乎觉得自己和他还有林佩玲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他在努力向他们靠齐,他以为这样才能成为一家人。
于是贺昭忍不住找了个机会跟张江洋上天台聊了一会儿。
其实家人该怎么样,要怎样才能成为一家人,这种深奥复杂的问题贺昭也不清楚,更说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觉得张江洋做他自己就好了。当时情景使然也确实说了一些鼓励的安慰的乱七八糟的话,不知道张江洋听没听明白,反正他自己说着说着都糊涂了。
不过之后,不知是醒悟了还是装不下去了,张江洋倒是恢复了正常。
看张江洋这反应,贺昭也能猜到他老师肯定说了“学学你哥”、“向你哥看齐”、“两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之类的话。
比起“坏孩子”张江洋,贺昭很明显是那个拿来作对比的“好孩子”。
这些话贺昭经常听,张江洋应该比他还经常听。
贺昭不喜欢这样的说法,说的人不经意,却好像要把一个人的独立人格抹杀装进符合期待的模型里。他和张江洋有很多不一样,这很正常,因为他们是两个人。
硬要把两个不一样的人以一样的标准去衡量,这才不正常。
贺昭说:“那我让你做自己,你也不能考这么差啊,你初中成绩不是还能看吗?”
张江洋更委屈了,连说话的嗓门都变大了:“初中和高中能一样吗?初中的题我勉强还能做,这高中的半天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