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藤孝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短刀“小夜左文字”。
    如果是其他有名的短刀的话, 三郎会熟悉一些他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位织田家的家督喜爱华丽的刀，并对刀剑颇有研究的事早已传开。
    但是——细川藤孝十分肯定，在此之前、甚至直到现在他也并未将刀露出来给三郎看过。
    如果说这位因武田信玄之死而重获争夺天下的能力的人，能够凭着刀的部分来判断出这是什么刀，那也还十分合情合理。但是小夜左文字整个都藏在他的怀里, 织田信长是怎么看出他怀里还有一把刀的？甚至还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分明是他因为要去劝降足利义昭才去向山内一丰要来的护身之刀！
    名字也是之前才取好的！
    织田信长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 这其实是在暗示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个男人关注着？！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种掌控力也未免太可怕了！！
    而在细川藤孝震惊的目光之下，三郎还看着他的方向, 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话：“诶。两位兄长吗？我这里只有一位叫义元——不，宗三左文字来的。哦哦，真的认识啊！宗三现在应该是……嗯……唔……啊, 忘记了。”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回答一样，三郎轻松地回复道：“长谷部就在门外, 你去问他就能知道宗三今天的安排了。”
    细川藤孝：“……？？”
    怎, 怎么突然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还是这些话也是在暗示他什么？
    特地提到了义元左文字，是想收集左文字刀派的刀, 暗示他送出小夜左文字？
    “哦对。你不认识长谷部喔。就是穿着的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的——衣服有点像神父的那个。咦。神父也不知道？那就是——”
    “咳咳咳！”
    在三郎的自言自语变得越来越奇怪之前，明智光秀及时地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果然，下一秒三郎就将注意力从“小夜左文字”的身上移开, 关心地问道：“小光怎么了吗？上火？”
    原本就只是想提醒三郎的明智光秀见目的达到, 当即从容地摇了摇头：“不。不小心呛到了。那么, 接下来您还是要让细川先生去对义昭大人传达决定吗？”
    “将军……对喔, 我们之前在说将军。抱歉，不小心就忽略你了。”三郎态度诚恳地对细川藤孝道歉道，“那还是拜托你啦。毕竟之前劝降的事也是你去做。”
    “是。在下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再度因为摸不清三郎的思维而陷入了茫然之中，这种事情不在掌控的体验让细川藤孝既觉得怀念，又忍不住警惕。
    他再度看了一眼三郎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表情，谨慎地问道：“殿下很喜欢‘小夜左文字’吗？”
    “对啊！”三郎理所当然的承认了，“这一脸凶相就和家康家的忠胜一样很有辨识度！感觉看过去的时候心情都要变好了。”
    这样神奇的回答，再度让细川藤孝懵了一下。
    这话……是指“小夜左文字”是复仇之刀？原来“一脸凶相”还能用来形容一振短刀？
    织田信长的文采，果然也是如迷雾一般叫人看不清。
    勉强将三郎的话理解为对“小夜左文字”的夸奖，细川藤孝也不是什么会在意身外之物的人，除了对刚得到这把刀还未使用多久感到些微惋惜外，其他的情感一概没有。确认了三郎对于这振短刀的兴趣，他当机立断的从怀中将小夜左文字连着鞘一起取出，托在手掌上往前一送。
    他对着三郎稍显冷淡，却也十足恭敬地说道：“那么，我将‘小夜左文字’献给殿下。”
    三郎：“不要。”
    细川藤孝：“……”
    “细川先生现在跟着我混了，之前又在帮我办事，拿你的东西很不好意思诶？”三郎皱着眉说道，目光在细川藤孝身后晃了一圈，依旧未见衰老先兆的年轻脸孔上浮现愉快的笑意，“而且小夜左文字也很在意你——啊，因为是你取得名字？总之，‘小夜左文字’这把刀你拿着就好啦。”
    一遍这么说着，他一遍举起手，比划出一个孩童的高度来：“而且现在小夜左文字（付丧神）也会跟着我。刀在你那边没关系的。”
    细川藤孝此时仍未理清楚所谓“小夜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的关系，只是碍于三郎已经态度明确的下令了，他也只好将短刀揣回了怀中。随后他对着三郎低头一拜，步履飞快地退了出去，既是去执行三郎之前下达的命令，也是很有眼色将帐内的所有空间留给了在场的两人。
    果然，他一退出去，明智光秀就不再强装镇定，十分头痛地一手撑着额头，目光投向了刚刚正处于细川藤孝后方、此时正站在原地懵懂地看着三郎的……“小夜左文字”。
    是的，这又是一位付丧神——这些付丧神的出现真的是防不胜防。
    细川藤孝的动作很快，前来回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三郎无意在这种时间还召集家臣们听这些无关紧要（事实上很重要）的事情，也就一边吃着晚饭的粥饼一边接见了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
    因为帐内只有三人，付丧神的成形格外迅速。几乎是在细川藤孝有理有据、慢条斯理的将劝降足利义昭的重点一一陈述完毕后，有着蓝色短发、手脚缠着绷带、衣着也颇显狼狈和破旧的孩童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仰起凶恶而颇具戾气的脸，对三郎自我介绍为“小夜左文字”。
    并且还是三郎遇见的第一位刀剑男士宗三左文字的弟弟。
    光看细川藤孝好像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却握拳紧到连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明智光秀就知道这次刀剑付丧神的出现多半让细川藤孝有了什么奇怪的联想。
    只是目前明智光秀关注的重点并不是细川藤孝的猜测到底偏到了什么地步，也不觉得让细川藤孝早早接受织田家偶尔会变得古怪的家督是什么坏事——总归细川藤孝已经不可能再从织田家脱身。此刻，明智光秀的脑中想的只有一件事。
    刀剑付丧神居然也是有兄弟的吗？
    ……啊不对。是细川藤孝献上刀三郎竟然也拒绝了吗？
    平心而论，三郎会这样回答，明智光秀一点也不意外。这个代替了他背上“织田信长”之名的人，就像是胸中固有一套与战国的任何人都不同的准则一样，能说出“我要这个天下”这样的豪言，也会因为体谅下属而拒绝被献上的刀刃。
    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只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献上了“数珠丸恒次”却最后被退回这把太刀的时候，明智光秀就已经看出了三郎性格中的本质。这样清醒的态度让他敬佩，也让他敬畏，但同时他也深刻地明白……
    这并不是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处事手段。
    可这也是三郎能收拢众多家臣、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织田家效死的原因。
    明智光秀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不断地进行小幅度的屈伸，面巾之下的脸也因为心情的复杂而露出了十分困扰的神色。他的视线在小夜左文字和三郎之间游移，眼神略显空茫，直到几分钟后才落回地面，
    “咦，小光不摘面巾吗？看着有点不习惯。”
    直到三郎疑惑的声音响起，明智光秀才回过神，动作迅速地摘下了面巾，脸上仍然留有的为难神色一点点消退，最终只留下些微的一点，将眉心拧得紧紧的。
    他仔细的又看了看小夜左文字，发现蓝色头发的孩童虽然表情很凶，但眼神里依旧带着天真和懵懂，望向三郎时疑惑的样子也很容易看穿，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连细川藤孝在的时候，小夜左文字看着自己本体的主人的样子也算不上亲近。
    明智光秀试探着问道：“小夜想要去找宗三吗？”
    在他出言的瞬间，小夜左文字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并不如寻常孩童般可爱的脸也露出了颇为向往的表情。
    “按长谷部的安排，宗三左文字今天的任务是确认营地情况，之后会去找长谷部汇报，再由长谷部整合统一报告给殿下。想要去找他的话，在帐后那个无人看管的棚子里等着就可以了。”
    听明白了明智光秀的话，小夜左文字立刻就往外跑去，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哦！小光很厉害啊，连宗三在哪都知道。”
    “多亏长谷部安排得实在很有规律。”算是接受了三郎的夸奖，明智光秀在发现小夜左文字对于宗三左文字的亲近信赖后，眉心总算放开了一点点，“三郎之前……为什么要拒绝细川先生的送刀呢？”
    “就是那个原因啊。细川先生也没像松永先生一样突然打过来——平白无故收人家的东西，总觉得很不好意思。那里不对吗？”
    “不……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明智光秀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是细川先生这一类人的话，三郎下次还是收下来比较好。”
    三郎：“咦，为什么？”
    明智光秀：“向您递交礼物，只是有所求而已。细川先生还没有站稳脚跟，礼物被接受更能让他安心。”
    “这感觉好奇怪。”对于明智光秀十分符合人情世故的回答，三郎皱着眉试图思考，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并不适合思考这种东西——或者说他可以理解，但是并不符合他的本性，也就十分干脆的拒绝去做，“大家都是家臣吧？那细川先生和其他人就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明智光秀回答道：“只是在你心中一样而已。”
    “在我心中一样就够了嘛。”三郎立刻接道。
    “……果然如此。”被三郎（非故意）呛了一下，明智光秀只是稍稍一愣，就轻快地笑了起来，眉间的迟疑已经尽数散去，“应该说这才是你吧——那么，今后也按你的心意去做吧。”
    “嗯？”
    “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小夜左文字留在细川先生手中，和笑面青江留在柴田胜家手中，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吧？”明智光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需要说的了。”
    “你与我们这些人不一样的想法，正是你能意欲天下的，最强的后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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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因为山内一丰是织田信长的家臣，我觉得细川藤孝从他那里拿到小夜左文字应该是更后一点的时间。
    ……然而我都这么写了。大家也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细川藤孝给小夜左文字取名的，而且细川藤孝还曾经在伏见城偷柿子还被秀吉看见了23333333不过1627年因为领地内饥荒，细川家就把小夜左文字卖掉了。
    感谢堀兼一生推的投雷啦！哈哈哈说起来堀川国广还没入手_(:3」∠)_还有s君的地雷！么么哒！每天都能见到你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