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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停了一停。
谭九娘把姐姐拦在身后,怒斥黎四娘:“我们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何咄咄逼人!”
黎四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个高大清俊的人影拦在她们中间。
陆瑾挑了挑眉:“两位王女是我陆家的客人,黎四娘,有何见教?”
被这样俊俏的郎君看着,黎四娘的气焰顿时矮了不少,嗫嚅着不吭声,眼看着陆瑾把她们带回府里。
同是天涯沦落人,越王妃便留了她们一下午,赠了些首饰。到了傍晚,孙氏让陆瑾送她们回去。
姊妹俩坐车,陆瑾骑马护送,与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姐姐谭八娘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倒是妹妹谭九娘与陆瑾聊得开。
陆瑾问她:“先前人多嘴杂,我还没问你如何猜出了我妹妹的心思?”
谭九娘想了想:“大约是直觉?嫁了如意郎君,不该是那样的神色。”
陆瑾呵了一声。
好一个如意郎君。
南楚王族的宅子比越王的礼贤宅不知寒酸了多少。几十人挤在里面艰难度日。
为免双方见面诸多礼节,陆瑾没下马,“我就送到此处,你们以后多加小心。”
谭九娘毫不窘迫,大方地行了个礼,“多谢陆世子相送。陆世子与王妃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与姐姐铭记于心。”
回去的路上,陆瑾看到街边有卖炙羊肉的摊子,正想给陆云娇买一份,才想起她已经嫁人了。
摊主还没来得及吆喝,就见他表情黯淡下去,勒马离去。
摊主有些茫然。这郎君莫非是忘了带钱,怎么这般失落?
陆家的宅子挨着礼贤宅,他们住着绰绰有余。陆瑾刚回家,就看见陆国公和陆瑜正在争执职位的事。
钱炼被安排在军中,对于藩国世子而言是莫大的殊荣。然而这位置看似风光,实则上面有皇子们镇着,也握不住实权,只能做个摆设。他想出头,难如登天。
除了钱炆一直被冷落,其他王子的安排也陆续下来了。只有他和陆瑜一直无人提及,像是被遗忘了。
陆国公指着陆瑜:“自己几斤几两,非得留在汴京?”
陆瑜争辩道:“云娘在这里,我不能走!而且大哥也需要助力!”
家里最初商量着让陆瑾留汴京,陆瑜随大周的官吏回临安。汴京关系错综复杂,陆瑜性子单纯跳脱,并不合适。
父子俩争来争去,孙氏却颇为淡定,随他们吵。
救不出云娘已经够让人心烦了,再不让他们出口气,父子俩都得憋死。
孙氏看见陆瑾,对他笑了笑:“去了这么久?”
陆瑾轻轻地应了一声。
其实他想说,陆家和越国王族都是牵着陆云娇的绳索。柴熙谕安排了王子们,必定要晾着陆家,也不会放他们离开。
可他不能说。
就让家里人留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吧。
***
越王妃一夜没等到陆云娇的消息,只得死了这条心,安心送永嘉郡主出嫁。
三月二十清早,礼贤宅内外熙熙攘攘,连宫里都送来了贺礼。
送她出门时,越王嘱托道:“回了临安,和韩二郎好好过。得了空就捎个信来。知道你过得好,为父就放心了。”
陆云娇的遭遇,永嘉郡主都看在眼里,自然是一口答应。
麦秸巷口停了一辆马车。队伍热热闹闹地经过,永嘉郡主坐在车上,纨扇掩面,不经意间看向这辆马车,居然看见陆云娇坐在里面。
她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云娘怎会在这里?既然来了,为何不去宅子里坐坐?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手揽着陆云娇的肩,不许她乱动。
姊妹俩擦身而过,陆云娇看见队伍远去,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不愿移开视线。
等喧闹声渐渐消失了,马车一动,陆云娇才回神,抓着柴熙谕:“先别走!”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想见见家人。
柴熙谕没让墨竹停下,“你想见谁?”
他总算明白过来,不能把她逼得太狠,也总算退了一步,主动带她出来送送永嘉郡主。
然而她动了让家人帮她逃跑的心,他不敢让她多和家人接触。
上回三朝回门,都能让她生出那么多不该有的心思。
多见一次,就多一分变数。
“我……”
“汪!”
两人说话时,一直蹲在陆云娇身边的飞雪忍不住了。
它跳下马车,对着马匹吠了两声,让它们走慢点,就掉头冲进了礼贤宅。
飞雪一来,那边的越王和陆家人都注意到了这边。越王妃闻声而来,见到陆云娇,情不自禁地要上前:“我儿!”
陆云娇霎时间泪如雨下,“母亲!”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走不了了。
越王妃转忧为喜,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直至傍晚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场面自然是要做的。送陆云娇出门时,越王还笑呵呵地夸他会照顾人。之前那些隐秘的心思,双方都默契地不提,端的是一幅翁婿和乐的场面。
柴熙谕把陆云娇先送上马车,忽然回头对越王说:“父亲的意思是,封地过不久就能落定了。”
越王脸色一变。
他终究还是想让他们早点离开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