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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乐声声伴,轿上的人半是惆怅半是欢喜,盼着早登正堂,可冷不丁的, 耳朵里却是窜进了其他声音,与这喜庆之事格格不入。
“什么声音?”他刚去问,便听到满街哗然之声。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哪家的?怎么这个时辰下葬?”
“还是这个日子。”
“这是作了什么恶啊选这么个日子去了。”逢七入葬者,那是天定的大恶之人。
林昔以半女身份扶着棺木在前,身为男子季云知只有跟在后面的份。这一时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娘为什么喜欢外头那个家了。但又气愤,为什么同是儿女,男子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捧灵送葬?
就因为男女之别就能剥夺亲人该有的权利?林昔倒是提议他俩一左一右相伴走在前面,季云知想了想又拒绝了。
实在是…膈应的慌。
这要是他爹的棺木,他肯定力争到底,但他娘的…哪怕现在是个空的,他也觉得不自在。
终于到了现在这个时刻,红白撞在一处,一条路,谁让谁,谁先走,怎么让,怎么走?
“呵!”季云知冷笑一声,侧身让开了。
“这…灵车让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惊了。
虽从未亲眼见过这等事,但也有那阅历深的听说过这种事,从来都是红事另择道,再道一句好事多磨,见棺发财的好言语,带着吉祥如意的寓意也算一桩奇事。
可从没听过白事侧立道旁主动让行的。死者为大,不怕冲撞了死者吗?
送喜的是个机灵的,一瞅不对,赶紧要说吉祥话,却在张嘴之际,听到对面灵车前先有人亮了嗓子。
是申秋。
“季府主人亲送小奴下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申秋话音一落,轿中就传来咚的一声响,要不是轿夫肩上还吃着力,她们都要怀疑这轿底穿了,人从轿子里跌出来了呢。
“请吧~”申秋不给对面反应的机会,披麻戴孝一帮人齐齐盯着这喜庆的队伍,顿时这些人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动作。
可惜当家女人虽然面子给足了轿中人,却没有亲自来迎,一时间也没个拿主意的,只有轿中一个未进门的半个主子,也不知当不当了家。
送喜的咬了咬牙,还是问了轿中人:“夫郎,走,是不走?”
轿中人眼皮颤个不停,过了许久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哽着喉间一股气道:“走!”
浩浩荡荡,穿行而去,而申秋等人还真像口中所言,目光一直盯在喜队里,目送着他们消失的道路的尽头,一时间竟不知是送行,还是送上西天路。
瘆人的很。
刚才凑热闹的老百姓们顿时也不敢凑上去了,慌乱逃窜,不一刻街上便鸦雀无声,除了林昔他们再无一人。
“走吧。”季云知阖眼沉声说道。
申秋也叹息一声,“启~”
唢呐哩哩啦啦吹奏起来,仿佛奏着亡者的哀怨不甘上了路。
坟头已有高僧正在超渡亡魂,那家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探不清位置,竟然寻了个很偏的位置就把季母给葬了,离着他爹的坟头老远。
申秋一见就痛哭起来,抹着泪对着季母的坟哭:“这下好了,小公子回来了,季大人也能回到夫郎身边,享天伦之乐了。”
可眼瞅着季母为自己订的棺木下了葬,都要填土了,这边的真坟却不动,申秋一时间有些着慌。
“小公子,季大人她…”
季云知目光悲恸盯着季父的墓碑红了眼眶。
季文氏,他爹连个名字都没刻上去,以前不知道也没注意过,现在却觉得满心悲哀。
“大师算了日子,说娘死得不甘近几年都不宜动土,可以暂时先置个空棺,待日后时机到了才能迁过来。”季云知吸吸鼻子,本以为也会像多年前那样,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过去,却发现早已经挤不出一滴泪来。
身子也站得笔直有力,只是喉间总感觉像是哽着什么,难受。
或许是因为身旁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的缘故?
他也用力回握过去。
林昔全程没怎么说过话,此时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连忙矮了矮身子把自己的肩膀递过去:“累了就靠靠,偷偷的,他们看不到。”
季云知终于觉得有滴泪要掉下来了。
“嗯。”
不远处的申秋对他的解释还算满意,摇头叹气:“能甘心嘛,落得这样下场,那家是不是还有季大人一双儿女?等回头我去…”
“申姨,”林昔突然出声:“该给逝者送银钱了。”
“哦,对。哎!”又叹息一声,将备了半车的纸钱冥币抱下来,两边坟头都烧了些,小声念叨着要去那家帮季母看看那双儿女如何品性,以后她会常去照料之类的话。
季云知充耳不闻,捧着个无字碑亲自立到了那空坟上。
林昔目光闪了闪宠溺的落在他身上。
“爹,这是林昔,我家妻主。”季云知突地有些脸红起来,明明平时叫得挺欢的,此时郑重介绍起来却有些难为情:“人,特别好。”
“尤其对我好。”
说完扯扯林昔的袖子,让她也说些什么。
林昔一清嗓子,先叫了一声:“爹。”
季云知就弯着眉眼笑起来:“你好傻。”
她挠着头也觉得自己刚才挺傻的:“我是林昔,我会好好对云知的,这辈子就他一个夫郎,不管有没有孩子他都会是我唯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