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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蕴听了笑嘻嘻的,弯着眼睛说:“奴才从记事起,就在家中照顾家父呢。”
“哦?这般懂事,你爹现在如何了?”
何蕴跪在地上,将文帝咳出的血沫一点点擦干净,说道:“回陛下的话,家父没享几年福,已仙去了,奴才还有三个弟弟要养,便入了宫。今年奴才寄了银钱回去,乡人说奴才的二弟考上童生拭了呢!”
明明是疾苦的事情,让他说得,仿佛十分寻常一般。
文帝撑着身子坐在那高椅上,瞧他,说:“男子顶天立地,你为了弟弟去势进宫,可懊悔?”
“瞧您说的。”何蕴眯着眼睛笑,将帕子搁在盆中浸湿,说,“奴才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家里三个弟弟,奴才不求他们都如老二那样有出息,只希望平安、喜乐便好,做哥哥的,是要照顾弟弟的。”
文帝笑意微敛,说:“寻常百姓家或许是如此吧。”
何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到文帝盯着自己看,又连忙低下头去,道:“奴才、奴才......”
文帝端着桌上的茶杯细看,说:“你可知道高祖?”
“奴才自然知道!”
“周荷比朕大两岁,朝中适龄皇子,只朕与他,再无旁人。太子,是个好称呼,能合理合情地住在东宫,享无边富贵。高祖迟迟不立太子,朕心中也慌乱,怕这名头砸朕头上,又怕这名头不砸朕头上。”文帝像是讲故事,说话声音轻得很,勾得何蕴忘了挤帕子,只呆呆地坐在原地听他说话,“高祖生了急病逝去,未立太子,朝中一片混乱。周荷以长幼有序为由,成功继位,迅速地霸占了整个南朝。你见过木香吗,那是一种藤蔓,攀着树木生长,一月便能攀满整个屋檐。那时的周荷,就像是木香,肆意地长开自己的枝丫,将皇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惜他没有享受多久的皇帝乐子,边关便起了事,他御驾亲征,带着三万亲卫去了那吃人的边关。朕素来爱与他胡闹,别说长生殿,哪怕是他的住处也是直进,无人敢拦的。龙涎香的味道很浓......朕一直知道他有事儿瞒着,却不知是这般天大的事儿。高祖疼惜朕的娘亲静妃到了极致,就算是死也不肯放她离去,要她活葬陪伴他岁岁年年,朕‘子凭母贵’得了青眼,一道暗旨藏在周荷的暗室之中。
“朕惦记的兄弟情义,不如一道暗旨。高祖要朕做皇帝,朕不抢,却有人要欺朕、瞒朕。周荷啊......是哥哥,是朕的好哥哥。”
何蕴听到一半便已经正跪下去,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恨不得耳朵和眼睛一样,只要合上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皇家密辛,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文帝眼眸微阖,抿着唇看向那颤抖的何蕴,说道:“你可知朕做了什么?”
何蕴不敢不搭腔,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滴,道:“奴才、奴才不知。”
“朕抢回了自己的应得的东西。”
皇位。
第138章 奶糕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轿子停在了门外,一个小童掀开帘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四下看看,对帘子里的人说:“干爹,你当心风吹。”
里头的人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轿子,将兜帽盖得严实了一些,随后快步走进那窄小的门里。
他长得十分俊朗,为人消瘦,眸子瞅着人总带着一些冷冽,一副谁敢来跟我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扬了他祖宗骨灰的模样。
府宅内的人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走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内院。
有个胆大的小厮瞧见了他,连忙行礼,道:“小少爷好。”
张烈原本面无表情地走着,听到这句话猛地停住了脚步,打量着那小厮,说:“你唤我什么?”
小厮不知道是唤对了还是唤错了,只管莽着讨好他,说道:“喊您小少爷呢。”
张烈轻笑,拍拍衣摆,一个小小的动作让他做得贵气十足。
“右丞手底下的人倒是没什么眼力见儿,跟着你右丞姓张,便是你右丞府上的人了?那姓傅的就可以管傅祭酒叫一声哥哥,姓文的能喊少将军一声表叔,全天下能找着自己的皇亲国戚,都得感谢右丞家的规矩。”
小厮越听脸越白,知晓自己的小聪明惹了面前的贵人不快,连忙跪地告罪。
一旁的管家上前,叫来人将小厮带走,大骂:“外院的人怎么跑里院来伺候了?带走!耽误了贵人的事儿,我唯你们是问!”
张烈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由无虞扶着继续朝前头走去。
他这冬日贪凉,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把孙煜儿吓得够呛,自此之后他主要出去,孙煜儿都要叫无虞与一起,生怕别人伺候不好他。
总算走到了屋子里头,张烈让屋内的热气熏走了一身的寒,舒服地动了动脖子。
他一抬眼,上位坐着右丞张魁,旁边坐着一个只着单衣,头发也没梳的男子,十分放浪形骸,若是一般闺阁女儿只怕见了还要红脸,可惜他面前的是张烈。
他只想问那人一句,你不冷吗?
张魁轻咳一声,他今日收到张烈前来拜访的消息,以外对方是终于想通了想与他好好重塑关系,大清早就起来梳头理胡子,怕被这新贵给瞧低了去。
“这是......你哥哥。”
张瑶。
当日春闱,张瑶不愿做官,交了白卷。张魁知道自己庶子的小儿子进了初试,想在春闱上做文章,岂料傅骁玉一手遮天,愣是把这局势给挽回了,使得他回家发了好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