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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有人喝多了,摇摇晃晃地出列,带着几分醉意开口,“陛下如今正值壮年,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呢?”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外面风声卷过,在窗棂上拍打起来,留下了有些凄厉的声响,粗略一听,竟像是嚎哭之声。
顾景微沉下来眸色,手指顿了顿,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
霍言钰当下脸色一变,凤目中有了熊熊的怒火,他手已经握紧了桌上的酒樽,咯吱咯吱地响,看样子是打算砸过去。
净尘视线在他身上顿了一下,偏了偏头,眼睛黑的黑白的白,却是看他的目光与桌上餐具无异。
而贺楼明微微抬眸,他眸中还是幽暗之色,但已经带着星星点点的杀意。
清远反倒轻笑一声,神色不见不愉,“李卿真是替朕操了心。”
听着满堂寂静,李大人的酒清醒了几分,他为人古板,又是前朝老臣,骨子里便认为传宗接代最重要,平常百姓之家姑且不能断了香火,何况是这帝王呢!
他拱手道,“臣一片赤诚之心,还望陛下海涵。”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不对之处,反而认为自己是忠君爱国之人,平生将魏徵视作效仿对象,终生目标就是成为一位千古传诵的谏臣。
要说好不见得好,要说坏也不坏,只是身上带着一种迂腐死板,让人有些无奈。
清远伸手按在了自家贵君腿上,唯恐对方冲过去将人揍上一顿。
他伸手点了点桌面,发出的响声有些沉闷,温声道,“朕也觉得有些道理。”
霍言钰咬住唇没开口,只将目光放到别处,看着有些气闷。
清远眉梢微挑,他慢吞吞地开口,“既如此,就将李卿的女儿接到宫中来吧,想来她也耳濡目染之下有忠君爱国之心,也必将愿意为朕开枝散叶。”
李大人怔愣道,“臣是有两女,但长女如今已经嫁人三载,幼女才九岁有余,如何能为陛下分忧?”
清远突然冷笑一声,“这有何不可!”他微勾着唇厉声道,“来人,将李卿的两位女儿带来,朕现在就要见她们。”平日温和的帝王一改往日做派,声音像是数九寒天的冰霜,眉目间带着雷霆的怒火,让人望之生畏。
李大人呆愣在当场,旋即跪了下去,“求陛下收回命令吧,臣一时之间神思恍惚,求陛下饶了臣。”
可任他如何哀求,陛下身边护卫身影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在这硕大的京城之中,将李大人的两位女儿带来。
李夫人自半夜惊醒,却见床边人伸手欲夺怀中幼女,她惊叫出声,旋即被人捂住口鼻一同带来。
同一时间,长女也经历相同的事情,她与夫君刚睡下就被人带走,说是陛下要见,心中惊惧交加,差点晕过去。
殿中一时之间无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有几声哭嚎声传来,才恍然回神,原是李家的两女连着李夫人已经带到了。
幼女啼哭,长女垂泪,唯独李夫人还镇定一些,她身穿着一件褂子,头发未绾却依旧带着几分主母的威严,行礼过后惊疑着开口,“臣妇斗胆敢问陛下,可是出了何事?”
清远此时又平静下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淡声道,“李卿劝朕开枝散叶,朕觉得他所言有几分道理,便欲将两位千金封妃,给朕绵延香火。”
长女一听,慌忙抬起头来,“陛下不可,臣女已于三年之前嫁做人妇,实难领命。”
清远道,“无妨,你父亲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你也要多体谅一二。”他轻笑了两声凉凉道,“朕封你为妃,定不会折辱了你。”又想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连你幼妹也一同接进来,及笄后朕也封她。”
长女一听,当下泪如雨下,九岁的孩子看到姐姐哭,也一并哭了起来,殿中乱成一团。
霍言钰悄咪咪地捏了捏清远的掌心,低着头偷笑起来。
他未看到,其余三人也眼中有几分笑意,垂眸勾唇时动作如出一辙。
李夫人一听,当即扯住了李卿的耳朵,大骂道,“你平日连自己都管不好,今天喝些酒就想飞天不成,这遭了心的人,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瞧瞧模样,还劝陛下开枝散叶,我呸!什么王八崽子也敢管陛下的事,我看你是痰迷了心迷了窍脂,不知天高地厚。”
李大人由着她揪着耳朵骂,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通骂之后,她又跪地祈求陛下,无非是说些自家女儿不配之类的话,求陛下开恩。
清远原本就是想好好治治李大人,平日他隔三差五地提纳妃之事,也着实烦了些。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便顺手递了个台阶下,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众人只见着平时傲气的李大人被人揪着耳朵带出去,怂地像是个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
骂骂咧咧地声音传来,一直走了很远还能听到。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像是开了打开了某中开关,霎时之间笑成一片。
殿中宴会也到了最后的阶段,园林中有多余的房间,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但大多数人都告退,三三两两地离去,等到了最后,硕大的殿中便只剩五人了。
清远原本还喝着茶,愣神之下便觉得四道视线传到身上,他慢吞吞地眨眨眼睛,突然有一种预感,今晚恐怕……不太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痰迷了心脂迷了窍,出自《红楼梦》王熙凤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