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楚，可这酸楚很快就消散了，更多却是欣慰。
    如果真是暗一不再那么对他的病痛耿耿于怀，也是一件好事……在暗一给他找药的这几年，他一直就想说，让暗一就在他身边留着，别再出去了，他们没多久可以相聚了。可他看到暗一那隐隐的疯狂和担忧，他又说不出口。而现在，暗一能放下，也许在最后的几年里，他反而可以常常见到暗一，也不会担心见不到暗一最后一面了……这样的暗一，在他死去以后，应该也不至于太伤心。
    暗一看着陈钰，突兀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细弱的手腕。
    这样的举动是有些唐突的，所以陈钰更讶异地看向他。
    暗一没有放手，用另一只手做出几个手势。
    这些手势的意思是，吩咐寝殿里的内侍、侍卫、暗卫们全部离开，把整个寝居处留给他和太子两个人。
    陈钰早就给了暗一这样的权力，很多时候，在暗一替太子更换衣物、帮他沐浴的时候，总有类似的吩咐——那些人也都习惯了。
    在手势打出后，一阵细微的衣衫窸窣声和几不可察的脚步声后，其他人也都快速地离开。
    陈钰依旧讶异，但既然暗一这么做了，他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他总是信任暗一的。
    人都走光了，门也关死了。
    暗一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塞进陈钰的手里。
    小瓶子不重，大约也就二两左右，但是陈钰现在正无力的时候，差点连这个瓶子都拿不稳，还是暗一用手包住他的手，帮他握住。
    陈钰笑笑：“这是给我送礼吗？”
    暗一低声地说：“是给太子的礼物，太子打开，看喜不喜欢。”
    陈钰另一只手轻轻张合一下，积蓄了一点力气后，抬手把小瓶子打开。
    刹那间，清香扑鼻。
    陈钰轻轻嗅了嗅：“蜂蜜？”
    暗一说：“是。”
    陈钰微微一笑：“很香。”
    暗一顿了顿：“太子想喝吗？”
    陈钰一愣。
    暗一对他的食物是有严格控制的，很多东西早就不让他吃了，蜂蜜虽然是滋补品，但他也总是担心药性冲突，又担心野蜂酿出的蜜不够干净，不叫他喝。
    这一次却例外了？
    陈钰轻轻地说：“想喝。”
    第123章 白清悟
    暗一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拿过小瓶子, 又小心翼翼地给他垫了大枕头叫他靠着，然后才取来一只干净无垢的玉碗，用滚水烫过一回, 才再次倒入滚水, 小心用内力逼出一滴蜂蜜落进碗里，用同样烫过的玉筷轻轻搅拌。
    陈钰静静看着，眼神越发柔和。
    等暗一舀起一匙蜂蜜水送到他嘴边时, 他微微张口，含住玉匙。
    陈钰本来以为只是甜甜嘴, 但他没想到的是, 在那温热的蜂蜜水入口的刹那, 甘甜馥郁的气息就立即灌入了他的喉咙，而随着这股气息的扩散，一股暖流也瞬间扩散到他的身体内部，让他的胃里暖融融的，一直发寒的手脚、后背, 全都变得温暖起来。
    暖意徐徐而来但逐渐激烈，以至于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他已经感觉浑身都有些发热了，然后由发热到感觉发烫,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冰冷的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暗一迅速发现了陈钰的反应，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被冲兑过的蜂蜜水也有这么大的效用，同时, 他眸光微深。
    太子的身体, 果然还是太孱弱了。
    在这一刻, 暗一按下了先给太子解毒的想法，以太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根本没办法一一试过他买来的那些解毒药。还是先用蜂蜜一点点地调理起来，等至少滋补过几轮后，再来尝试，才不会亏了太子的身子。
    而此刻，先给太子脱了衣裳。
    暗一先把玉碗放下，手指抚上陈钰的亵衣，指尖轻颤。
    但他马上察觉到，轻颤的不仅是他的手指，还有太子被湿冷亵衣弄得发抖的身躯，就连忙收敛心思，三两下替他脱完了衣裳，把他塞进被子里。
    陈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柔软的丝被包裹。
    他怔怔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才问：“暗一，刚刚的是……”
    暗一沉声说：“是蜂蜜水。”
    然后他让人拿来大毛巾垫在陈钰身下，就着这个姿势又给喂了一匙。
    仍然和刚才一样，那充满甜香气味的热流滚动，让陈钰迅速地发热，那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地出现了一抹红晕，用手摸一摸，也是温热的。
    暗一不敢怠慢，眼见陈钰又开始出汗，就赶紧给他用毛巾擦了，接着换毛巾、又用被子把他裹住……这样反复好几次后，陈钰面若红霞，哪怕依旧瘦得可怕，却依旧让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的美。
    暗一用力闭了闭眼，按捺住心里沸腾的情绪。
    他手里动作更快了，但越是往后，他越是不敢多看那光滑白皙的肌肤一眼。
    陈钰的脸上，微微发热。
    不是因为那温暖的热流发热，而是……
    他别过头去，避开了暗一冷峻的侧脸，慢慢地闭眼不看了。
    陈钰偶尔也会担心，如果多看一眼，就会泄露出不该泄露的心思。
    所以他漫无边际地转念想着：这一次暗一带回来的蜂蜜很难得吧，好像比以前用过的药的效果都要更好，暗一总是那么了解他的心思，冲兑的水温也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