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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人呈大字绑在木桩上,他那张向来坚毅严肃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惶恐的表情。
看着对面身披道袍的叶淮,程大人欲言又止道:“方举人, 确定得这样吗?”
闻言,叶淮顿住了手头上的准备工作,挑了挑眉:“大人可是后悔了?”
程临抿直了唇角, 正色道:“并未。”
“那就好。”叶淮笑了笑:“程大人舍己为人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想必百姓们将来定会感谢程大人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程临:“……”
瞥见眼前人不自然的神情,叶淮状似安慰地补了一句:“第一次做这中事总会有点不适应的。但是习惯了就好。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程临:“……”
他怎么总觉着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头啊。谁要一回生二回熟了?
“方举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对面祭坛上衙役轮番端上来的果盘和猪头肉,再看看远处的那条河,一时间程临竟然产生了自己马上要祭河神……哦不对, 是祭蚂蟥精的感觉。
想着,程临不由咽了口唾沫, 神情紧绷。
“程大人准备好么?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开始吧。”
耳旁的声音一下子将程临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准备好了。”
看着对面人明显不轻松的表情, 本着人道主义的情怀,叶淮道:“待会儿程大人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程临:“不用了谢谢。”
看着对方隐隐咬牙的动作,叶淮耸了耸肩,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
仪式开始。
叶淮左手拿着三清铃, 右手持着桃木剑, 脚踏罡步,高颂引妖咒。
每念一句,便摇一次铃。动作虽然缓而慢,但是看着却有一中别具一格的美感。
县太爷被绑, 方举人暂时也没给他们安排其他任务。官差衙役们无事可做,便开始围观起了对方做法。
一边看一边感叹:这方举人会的可真够杂的。
虽然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道士开坛做法,但观眼前的方举人,一招一式都十分讲究, 怎么看都不像初学的。
一时间几个人的心里直打嘀咕:这年头,考科举还得学道家斩妖除魔的玩意儿了吗?
就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了一阵流动的水声。
月色下,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水面。
哪怕光线昏暗距离颇远,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时间众衙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蚂蟥精!!!
程临因为背对着河面,加之身体又被绑了起来,根本看不到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着手下人的表情来判断——那怪物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愈发的紧张。
“方举人……这……”
他刚一开口,就见眼前人倏地停止了摇铃颂咒。这让看不见一切的程临倍感不安。
只见叶淮放下了三清铃,转头对衙役们道:“待会儿那东西上岸的时候记得躲好,不要让它发现你们,待会看我手势行动。”
一听可以躲起来不用迎敌,衙役们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拼命点头。
“现在都赶紧躲起来吧。”
看着面前一哄而散的手下,此时被绑在木桩上任人鱼肉的程临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注意到了程大人有些发僵的面庞,叶淮提着个桃木剑走过来,正色道:“大人,待会儿还得再委屈你一下了。”
!!!
听闻,程临猛地一滞。
他被绑在这儿不是已经够委屈了吗?还要他如何委屈?
此时的程大人不敢想,也不愿想。他怕一想起来,未来自己的一世英名会毁于一旦。
然而有时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前的方举人便也提着桃木剑跟着躲进了灌木丛里,
偌大的河岸边,独留一桌祭台,两盏灯笼,以及程大人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绑在木桩上,迎接着晚风的侵袭。
“哗啦……哗啦……”
水流声渐渐靠近。
“啪嗒,啪嗒。”
只一瞬间,程临浑身僵直。他感觉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岸,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河水,水滴声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岸边的石头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响。
程临目光直直地盯着远处那一片黑漆漆的灌木丛。他紧抿着唇,极力想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仔细靠近就会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身后的木桩都跟着一块儿晃动了起来。
背后,蚂蟥精直起身子盯着岸上那个绑在木桩上的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己到底要不要吸他的血呢?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它的菜。瘦巴巴的,也没啥营养。既不如小孩鲜嫩可口,又不如那些脑满肠肥的富人油脂丰厚,连前些日子那几个腰圆膀厚的农妇都比不过。
绣花枕头稻草芯子,中看不中用。空有身高和骨头架子,血和油脂一闻就知道不好喝。
想着,蚂蟥精复又瞅了一眼远处摆着果盘猪头的祭台,不由暗骂一句——
这群人类真是太小气了,要献祭也不晓得献个好一点的,竟然拿这中货色来糊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