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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正是陌川,他像一条嗷嗷嚎叫的饥饿野狗,驾驭着不成气候的幻兽飞奔而来。
好香!
好香!
陌川自小到大从未如此渴望过什么,如果有,也便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不再被花楼里那些肮脏的肥猪觊觎亵.玩。
然而现在起,这些极香才是自由归处。
龙竹焺当然瞥见了他,就像看见茅厕的蛆虫一般鄙夷不屑,吐舌厌道,“狗杂碎,滚远点!”
同声起,可怖的植物抽动起千丝万缕,排山倒海的黑色如退潮一般蜷缩,又如腾散开去的雾气,攒着微弱的鄙视的驱赶力,轻轻击打向陌川。
陌川的幻兽形畸神散,着不了一丁点儿秋风的蟋蟀,疏疏地散作一地零碎。
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骨瘦如柴的人从高处滚落,一翻再翻,然而陌川并不死心,额心的银壶嘴里喷吐出无数道带刺的蔓藤。
这些蔓藤如同强壮的手臂一般攀附地面,更有一些扯住带香的诡谲植物,拼命往陌川的面前扯动。
“且让我嗅一嗅,嗅一嗅吧,求求你了,即使让我做狗,我都会毫不犹豫!”
他的双膝跪在地上,手像狗一般在半空中不停地刨动,收回的掌心仿佛真的抓到了什么味道,被陌川捧在脸前深深吸附着,如汲取养分的渴饥者。
众人暗下里绷着一根紧弦,都在等着领首号令群雄。
谢墩云窃声狐疑:他不是被戚九赶走了吗?
上官伊吹反倒觉得陌川此刻出现必有文章,不由细细衡量,突然,绝美的面容中爆发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讶异,“他身上的衣服……”
衣服!
居然是陀貘的罩袍!
上官伊吹手中的石砾登时被捏的粉碎。
谢墩云从未见过他这种慌乱无措的神情,仿佛方寸淆乱,灵台崩摧,缓然宽释道,“不过是个小小角色,恁得大人像是天要塌了一般……”
上官伊吹径自站起身来,“计划有变。”
一刻再不能多等,漫山遍野的红色官服像传递信号的烽火,点缀了整个苍郁的山麓,每个鲤锦卫皆怒目圆睁,威风凛凛,随着他们的领首从密林间杀了出去。
龙竹焺正操纵着黑色的细丝勒住了陌川的脖子,陌川的脖子那么细,那么枯,即使碾死一只小蚂蚁也不过用一根手指,更何况掐断眼前的废物连半根手指都用不上。
陌川因为无法呼吸的脸颊转成蒙蒙的青色,但他完全不必担忧自己的生死,眼下没有比他更快乐的人。
他努力地呼吸着,呼吸着,死亡就像沉醉一样温柔。
一道巨大的月轮自上削来。
惊雷,乍雪,啸风,肃电,四种极致的强大力量成汹汹之态,被巧妙的融合一处,汇聚成毁天灭地的一刀,狠狠斩在龙竹焺的背后。
龙竹焺俨然被碾压而来的巨大力量震慑,快速丢掉手中的陌川,平地里立起千重保护来阻挡此致命一击。
铺满山麓的植物开始不停地朝龙竹焺的背后涌动,叠高的黑色长丝飞梭般集结成一座拔地顶天的高山,阻隔去一切威胁。
然而无用。
上官伊吹隐约觉得戚九有事,他的潜能几乎是在瞬间凝结而成,此一刀乘风破浪,高昂猛进,刀光披霞直斩黄龙,那些诡谲多变的植物何以能作抵挡,瞬间被砍作两半。
轰隆隆的砍削声一爆数里,连带着龙竹焺的高壮身姿亦被残存的刀气震飞。
龙竹焺恍然觉得自己被劈成两半,回眼一观,替自己挡去灾祸的那座黑山正中分开,轰然分离的缝隙间,他看见了上官伊吹面不带色的身姿毅立在数十丈外。
铺天盖地的鲤锦卫从上官伊吹的身后飞奔而出,气势澎湃的鱼群一般汇入了整片黑暗之中。
上官伊吹遥遥对他立起一指。
此乃第一刀!
龙竹焺赫然想起上官伊吹凭一刀砍死的鼋鼍兽,死去的眼睛无端有些松动,然而满腔的仇火随即扑灭一切忧惧,他骂道,“上官狗贼!我要你偿命!”
上官伊吹微一挑眉,登足一跃。
龙竹焺眼前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上官狗贼!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给我出……来!”
龙竹焺猛地一抬头,上官伊吹如一道红彤彤的火电,跃过高山一般塌陷的黑暗,已经杀在他的左侧。
龙竹焺背脊间的怨气再兴,连带着他的兽瞳眦裂,半身虎毛亦根根分明,贲出一拳与上官伊吹的环月弯刀强强对击。
他那拳头如斗,拳风旋起一圈圈的余波,凡过处,四物皆被震飞。
然而上官伊吹并不减缓,足尖蹦过的石块碎裂成渣,他踏烟而来,飞尘滚滚。
二者正面相接。
巨力撞击的力量如投入湖心的铅锤,一波一波的破坏力荡漾开去,威似大地陆沉,灵山崩摧。
但凡在此厮杀的人皆受波折印象,被翻滚的气流震得人仰马翻。
谢墩云被无辜一扯,整个人朝后倒了过去,他的老筋老骨在龙家祖宅被松了架似得,一屁股坐在蠕动的黑色植物之间。
奶奶个熊的!
他把步卅狂刀往地面一刺,借着力量想要起身,结果手腕脚腕被黏滑的物什蓦地缠了几圈,更多的黑色发丝漫过他的身躯,往他的皮肉里钻。
莫不是这些东西也想要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