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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一直挖到了寝殿地基之下,物换星移之后,旷亮华美的地下宫殿赫然尽收眼底。
压抑的气氛冥冥中隐藏自光源深处,随光潜行。
皇后身穿藕荷色齐胸衫裙,牡丹花绣开满裙摆, 外罩青雾缭绕的大袖衫, 青丝若瀑, 拢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 眉心一点朱砂宛如第三只精矍的凤眸, 虽是徐娘半老,然而风韵犹存。
此刻,她正斜卧在曼帘重影的凤榻上,蹙眉而视,一副苦恼的样子。
八位白衣男子皆恭敬地施了遮面礼。
皇后从来都不喜陪着真元帝日夜纵情声色,借口七皇子需要尽早就寝,寻着由头便抽身而出。
原本她盘算着欲要去御书房里彻夜批阅奏折,结果七皇子在乌木苏沙漠时,被群狼惊吓过度,无论如何都不肯规矩就寝。
只得把七皇子安顿睡下,她才又转身进入地下宫殿间,接见白家堡的少堡主。
皇后大道,平身吧,自有一番主君般的超然霸气,与她平素伪装的贤淑知理毫不相同。
地宫内的空气带着湿闷,故而使用了特殊质材的宫灯,内设套匣,装入祛除阴潮的稀奇药粉,散发着淡淡的馨甜的气息。
此刻宫灯明火,一切景物如镀了金液一般奢贵而又令人安暇。
因是密地,皇后肆无忌惮道,“你们的帝王耽溺于声色犬马,无心主持朝政,哀家近日来案牍累成,刺促不休,梦魇之症犯得愈发厉害,你们几个且来帮哀家诵一诵擘逻漓咒,助哀家减轻些头痛欲裂之苦,最终清除一下残留梦境中的孽障吧。”
八人闻言互相点头示意,
白清丘带着六人围着凤榻摆出七罡御魂的法阵,选到准确的位置盘腿坐下,吐息纳气之后,沉神入体,口中源源不断地吟诵擘逻漓辅咒。
贴心的宫娥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走到附近的每盏宫灯下,拉开套匣将药粉微微扑撒些,而后施施然退下。
殿内的气氛蓦地芳香四溢,一股靡靡之烟借由石蜡的燃烧,恰婵娟的流影如丝如澜。
安魂香。
烨摩罗进贡的上等香料。
皇后唯独对上官伊吹勾了勾手指,上官伊吹规矩越前,跪在了凤榻之前。
“你做好准备了吗?”空旷的大殿回响,使得皇后的冷淡声音,充满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威严。
真元帝性格懦弱且毫无主见,与杀伐果断的先祖父皇们毫无相似,由其在他觉察出自己的皇后居然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时候,更加放纵自己于酒池肉林。
当他的身体被美色逐年掏空,智慧被佳酿逐渐消磨殆尽之后,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对国家的权利统辖,转而投身去美女温软的酥.胸间施展龙威。
上官伊吹隐约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如炬,依照君臣之礼伏低头颅,“臣下一直在做准备,并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头上的宽大罩帽被一只绵软的手蓦地掀开,露出里面艳倾朝野的绝伦面庞。
上官伊吹微微闭了眼,没有退缩。
皇后的眼睛不无艳羡地流连在他完美无缺的眉眼唇鼻之间,不禁一番赞叹,“真不亏是哀家从北周万万众里挑选出来的顶尖人物,直面哀家的审视时,亦能做到不慌不张,从容有度。”
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上官伊吹柔顺的墨丝之间。
“你的颅脑准备好,替哀家承受一切因缘罪果了吗?”
上官伊吹并未点头,他超然淡定的神情足以证明,他即是最佳的人选。
皇后疲累烦躁的情绪,因为看见了绝世的容颜而稍稍缓释,她的眼皮终于从日夜紧张的状态里,缓缓松弛着。
她的嘴,亦开始缓缓开阖,仿佛被安魂香彻底瓦解了心底防备,从潜意识下流露出内心深处的秘密。
“哀家十六岁便被你们的帝君封为昭仪,情窦初开时候,哀家总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命中的船帆,足以携手百年,共乘岁月风雨。”
“哪知男人根本不过是奔驰的河流,无情的洪涛,卷走了哀家如花似玉的青春,连着最初的美好愿想亦埋藏在积厚的淤泥里。”
“没有帝君真心的宠爱,后宫中斗争即是血雨腥风又无可奈何,天天总有新人入宫,旧人死去,尸体堆砌的城墙何尝不阻隔哀家期许自由的翅膀 。”
“并非哀家是想去争斗,而是一大群虎视眈眈的恶孽推着哀家去抗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日子残酷如炼狱,一个纯情女孩的成长即是一个男人的彻底无情背叛。”
“哀家的梦魇之症愈演愈烈,乃至噩梦连连夜不能寐,在哀家身心俱疲几乎崩溃的时候,有人建议哀家求法烨摩罗,借助幻法祛除心秽。”
“于是哀家暗中组建了白家堡,并派遣白清丘去求师烨摩罗的灵宗大禅,那些依靠阴灵造幻的法咒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远远不够……”皇后冥冥中抚摸着额头上的朱砂红痣,“纵使有了灵宗的幻眼,但是哀家的孽缘太深,双手沾满的血液太过粘稠,除非找到一个与哀家最相匹配的颅脑,转移这些罪恶……否则……哀家死生难安……”
皇后的手从上官伊吹的头顶滑落,大约真是烦累至极,嗅了半晌安魂香,始才缓缓闭紧凤目,在擘逻漓辅咒的帮助下,沉沉睡去。
大约一柱香时间,皇后的睡姿蓦地一变,周身粉白的肌肤像涂抹了乌金釉,极青极紫,整个人僵硬地展在榻间,只有嘴巴能诡异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