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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叫你离开我的世界的意思。”说着,仿佛所有的爱意化作虚无,所有的温存衍成毒汁,戚九昂然从手指头上取下碧月石戒指,上面的单翼显得益发寥落。
戚九的喉头滚了滚,将戒指毫无波澜地扔进了涛涛不绝的橙霜河中,“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上官大人!”
上官伊吹眼睁睁瞧着那枚戒指坠入深渊,被雪堆似的波浪吞下暗涌深处,他再看着那张分明熟悉的面孔,此刻流露出的决绝刻骨铭心。
“我不接受,”他愣怔半晌,从干裂的口唇中始才吐出这四个字来镇压自己的心痛。
“我不接受,你知道吗,阿鸠!”
蓦地,像是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上官伊吹从地上捡起了环月弯刀,他的艳丽面孔简直狰狞到了极限,像是随时喷发的火山。
“我不接受,鸠罗纳夜!!!”
上官伊吹的眼睛登时血红一片。
既然戚九没收了他的幻力,那他就自己创造出一条路来靠近他。
想着,上官伊吹已经失去了理智般,他手中的刀像灌入急电的风雷,欻然爆发,笔直得投向天际。
那上面正有无数的半兽人在鏖斗,瞬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刀光砍倒了十数个。
纷纷扬扬的尸体从空中坠落,林木森正掉在阻隔上官伊吹的橙霜河里,天空立刻下起来鲜红的血雨,连风都夹杂了腥臭的气息。
天幕骤乱。
然而上官伊吹像个失魂的疯子,不停地抛刀,回手,再狠厉地抛出去。
橙霜河逐渐由清澈转为污浊,再到泛红。
一座浮尸堆成的肉桥慢慢架在两岸。
上官伊吹便要踩着它一步步靠过来。
凄厉的惨叫声令戚九心惊胆战,他掏出上官伊吹赠予的簪刀,狠狠往右掌心一刺。
右掌心的圆印随即发出夺目的万丈光芒。
“收!”
那些狼奔豕突的半兽人像找寻到了安稳的巢穴,如归巢的鸦雀一般,前仆后继从四面八方钻入了戚九的掌心之中。
辉辉光芒形如缎,状如江,势汹涌,竞先后,眨眼间收敛了全部的诡谲之物,淡淡在戚九的掌心形成了一颗光明之眼。
上官伊吹在血中狂舞,直到再没有任何一滴血液掉落下来,直到他周身的官服不可能更加红异,直到他的神情比绝望透顶更加深邃。
他掷去手中弯刀,悲惨地跌坐下来。
“阿鸠,阿鸠……鸠罗纳夜!”上官伊吹的眼睛里滚着泪。
不,是血。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你擅自决定生,擅自决定死,擅自决定爱我,擅自决定恨我!”
“你叫我来,我就来,你叫我走,我就走……你总共扔下我五百六十三次,遗忘我五百六十三次,可我每次都去找你……五百六十三次……”
“你究竟怎样才能……才能……才能再爱我一次!”
戚九从未见过他颓败的像一座倒塌的高山,低至入伏地的尘埃。
他应该也是想落泪的,但是他强忍住了。
戚九瞧着遍地血舞的痕迹,真如曼珠沙华开遍黄泉彼岸,深深又深深道,“谁也没有期许过你的等待,就像你自以为我会五百六十三次都爱上你。”
“你的执着太过自信,你的爱太过窒息,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上官伊吹眼底最后一颗星灭了。
戚九道,“离开吧,回你的世界去吧!”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第161章 该留的自可去
上官伊吹彻底垂下了头, 被血浸润的发丝附贴在双颊, 垂打双肩, 滴滴答答落着血和其他的水液。
“阿鸠,”他避开戚九咄咄逼人的目光,颤巍巍如面临刻骨严冬, “不管你信否, 我从第一眼就自心里放不下你。”
“我想,有朝一日, 如你愿拉着我的手,递我一记红尘笑颜,纵天地分崩,江河摧枯,我永不离你。”
“然而再看这遍地疮痍,众生寥落,天地无序, 巨山平移 ,芸芸众生在你这气宗大禅眼下不过苍芥蒲草, 随风颠摇,亘古不变的永恒在你指尖轻轻一触,旋即瓦解如尘。”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就像誓言原本仅仅是几个字词的连续跳跃, 打乱了还能组合成别的句子, 连最初的涵义都会转变, 所以……”
上官伊吹从腰际取出玉屏笛, 笛尾悬挂的两枚空心佛铃彼此碰撞,发出空泛的轻音,幽怨且绵长。
世间本无痴心不悔,有的仅是痴人说梦。
上官伊吹双手紧握玉笛首尾,使劲一掰,碧玉的笛子顷刻裂成两段锋利的玉刺,闪烁出锋利的尖光。
“鸠罗纳夜,你的释吞幻目也跟你一般,只是寄生在我的美貌之上,我便毁了着份该死的容颜吧!”
说着,上官伊吹将碎裂的玉屏笛狠狠划过自己的半颜,滚烫的鲜血随即随着深邃见骨的伤口流淌,缓缓沾了他的手中玉,身上衣,成他足尖尘,落他心尖砂。
直到他把那锋利划过下颌,笔直得引向自己吞咽着泪水而滚动的喉头。
“鸠罗纳夜,你果然比我更狠更无情!”
“我自诩聪明过人,胆识过人,什么都掐指算到了,唯独没算过你,你做的很好,很好。”
“忘记我吧,就像你每次都做到的一样!做你最擅长的事,把我忘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