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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待到他提了下摆踏出寝殿的门槛,刚好吃完了两盏茶的越荷款款起身,与他匆匆一瞥,又擦肩而过。傅北见她目光中有几分忧色,心头微暖。
    然而他太清楚,越荷这具身子与自个儿先前的婚约是个大麻烦,也不好在太后宫中与她贸然搭话,单看她气色尚好便足够了。
    越荷那神情,是担忧他被折断羽翼困于京内,他又何尝不知。
    京里明刀暗箭甚多,有的是人愿意向皇帝表忠心,拿他投石问路。前朝给他留下的暗卫,用一个少一个。他留在这里,是自为困局。
    然既然早已有了决断,有些话就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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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荷怀着重重心事伺候太后,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到后来想的分明: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自己于傅北也没什么助益,才先把事情放到一边。
    待她辞别太后回到牡丹阁时,天色已颇晚。越荷草草用了膳,开始写大字解闷儿。
    都说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最容易体现一个人的心性。越荷庆幸这具身子的主人于书法上造诣不深,她换一种前世不常用的字体慢慢练起来,也不会被人发现异样。
    毕竟,借尸还魂之事实在离奇,除了傅北她并不想让第二人知晓。
    越荷写了好几张纸,微感疲倦。正在这时,有宫人来报:“聂贵人求见。”
    越荷连忙让人请她,又一叠声儿叫备茶备糕点。
    聂轲已许久不出她的生花阁了,或许金素之事后,彼此都有些心灰意冷罢。越荷一边寻思她的来意,一边整整衣袍去厅堂待客。
    转过一道屏风,只见聂轲披一件石青色的斗篷立在那里。
    她仿佛更瘦了,显得五官更英挺深刻,面色被风吹得发白,没见什么妆容。只身姿还是一如既往地挺拔,仿佛立时就能再跳一只剑舞。她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如同一柄藏于鞘内的剑。
    虽然敛了光华,却不损其利。越荷直唤她的名字道:“聂轲。”
    聂轲猛地回过头,上前几步,嘴唇嗫嚅,最后竟是拜了下来:“理芳容。”
    “聂贵人请起。”越荷心里头,对聂轲的影子还是挑布料时那个英气的女子,以及当初为金素仗义执言的宫嫔。最初有过一番同盟之谊,虽随着金素离去淡下来,但也强过旁人。
    她伸手欲要去扶对方,但聂轲却侧身避开。越荷蹙眉道:“聂贵人这是何意?”
    聂轲面上闪过挣扎之色,她的目光在越荷的宫人身上很快地滑过,口中只道:
    “嫔妾有一事相求,请芳容助我!”
    越荷会意,命众人下去。聂轲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而面上仍有几分羞愧之色。
    她道:“嫔妾定然是疯魔了,实在没有门路才寻上了芳容。这件事说来与芳容并无干系,芳容若是不肯帮,嫔妾也并无怨言。但芳容若肯相助,今日聂轲虽无所回报,来日定为芳容前驱!”
    “聂贵人的意思是……”越荷仍是迟疑,不十分敢应。
    她虽然对聂轲的品性很是信任,然而聂轲自金素事后便鲜少出门,不问世事。这次求到自己头上,又究竟是怎样的大事?
    “贵人不妨先把事情说来听听。”
    聂轲道:“嫔妾得到一个消息,圣上有意请青云观的真人们入宫,为太后做一场法事。芳容在圣上面前得脸,想必能帮嫔妾这个忙——嫔妾别无所求,只希望青云观的女真人守徽能在这一批入宫的名单里!”
    越荷听到这个要求不由微愣,旋即反应过来。青云观的女真人守徽,可不就是去年清明出家的金素么!守徽,乃是金素的道号——未料昔日聂轲因金素而闭宫不出,今日又为见金素一面而求到她这里。这份姐妹情谊,也算是比得过金坚了。
    聂轲仍在说着:“嫔妾也没有别的本事,无非是家里行商,父母兄弟都极疼爱,手头格外宽裕,银子使多了,便也能拿到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芳容若有心,自有更多线人供芳容驱使。我与芳容一同入宫,晓得芳容是个心慈的,所以冒昧恳求。我并不多求别的,只希望有机会能远远看素素一眼——”
    “只叫我看一看她瘦了没有,过得好不好!这次的机会,实在千载难逢。”她恳求道,难忍哽咽之音,“求芳容助嫔妾一臂之力!”
    越荷见她情状,心中感佩,反复思量此事可行与否。片刻后,方开口道:
    “此事我可勉力一试。”
    聂轲喜道:“多谢芳容!”
    越荷又道:“我亦不敢说有十分把握,现在说谢,言之过早。我只能尽力为你筹谋。”她心中隐约有些难过之意,尽管事情颇麻烦,但聂轲这般举止,到底是情分已生疏了。
    “轲并非不知事的人。”只见聂轲淡淡一笑,面无悔意,“芳容愿意为轲筹谋,聂轲已是感激不尽。无论事成与否,定有厚礼奉上。”
    越荷笑了笑,也不放在心上。
    聂轲见她如此,思忖片刻,言道:“最近,你可有见过楚怀兰?”
    越荷一怔:“是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她说要斋戒些日子,不能见人。怎么了吗?”
    聂轲似有话说。越荷与她斟了一盏茶,刚要谈下去,忽闻有轻轻叩门声。
    之前几位宫女已经被她遣出去,她们并非无事打扰的人,越荷不禁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进来说。”她见门敲得并不十分急,料想虽然要事,却与己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