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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把他们送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小憩。双眸突然之间张开,里头仅是森冷的忌惮与防备。霍家人,是为他这个皇帝在站队!如今, 霍家失了一个昭仪, 又失了一个即将到手的皇子, 最得利者……李家人的手, 实在是越伸越长了。
    如今还能暂且用仇恨把他们牢牢捆在自己的战车上, 可是以后呢?他能拿什么来给霍家施恩, 又不至于再捧出一个李家来!
    皇帝沉沉地出了一口气,对身旁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内侍说:“追封霍昭仪为贵妃, 让下头拟几个谥号送上来吧。”
    他顿了一顿, 又道:“记得提醒朕, 找个由头提拔章贵嫔与……宁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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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之后,皇帝因为霍昭仪突然病逝之事,大发雷霆。更在查看了医女的记录之后斥责李贵妃——霍昭仪一向身子康健, 对例行的检查身体便有些不太上心。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地突然病逝。
    李贵妃主理后宫,若要追责,也只能落在她头上了。
    然而皇帝后面的动作跟的实在太快,一串串眼花缭乱猝不及防,倒让人看不清他是真的对李贵妃不满,还是找由头剥夺宫权提拔他人了——很快,章贵嫔与宁贵嫔纷纷获得晋封。
    章贵嫔晋为昭仪,而宁贵嫔更是再度越级,晋封为妃,二人在后宫中一时风头无两。
    皇帝命令李贵妃专心思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她的凤印,交由新晋的宁妃、洛昭仪二人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承光这是要在霍妩病逝之后,迅速扶植起二位新贵,在后宫中制衡李贵妃的势力。
    他对李家的忌惮与厌恶,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钟薇这一次的晋封能够越过洛微言,其间自然有她不能再孕,皇帝怜惜的缘故,但更多却是凭借她右相之女的有力出身,以及主动针对长信宫的作风。
    这位后宫新贵的宁妃,怀中抱着她刚满五个月大的皇儿,笑意温和,衣着清雅贵重,端坐在案前,执笔细细地书写,不时对殿下立着的宫人发问。
    她便是这样从从容容地点数了长信宫历年用度的奢靡之处,并且乖顺地交给皇帝,让对方发难时的罪名,再添一桩名正言顺。
    皇帝现下是十分厌恶玉河的,因为他相信,后宫中要针对霍妩的唯有玉河一人——他眼中不大去看小女子们勾心斗角的意思,只是着重朝廷大局。
    李与霍,不死不休,一为敌,一为辅,泾渭分明。便是不是,在他眼中也自然而然地是了。
    玉河最初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厌恶不解其意,只是更觉一分心冷,后来逐渐意识到是有人暗地里把霍妩之死往她身上泼了脏水,却苦于没有证据。且事情没有真正摆在明面,就连辩驳也无法。
    “所以娘娘请您多留心一下宁妃和洛昭仪。”
    清安阁内,越荷的小腹尚未见隆。她刚刚送走了一位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客人,便又接待了来自妹妹处的侍女琼英。琼英的神色间还有着迟疑与愤懑,但她将玉河的话转告得一字不落——
    “圣上现下显然是心中怀疑我们娘娘与霍昭仪之死有关,可是圣上既不发作,我们便无从分辨。娘娘说,此事得利最大的便是宁妃与洛昭仪两人,她怀疑霍昭仪之死与这两人有所干系,所以请您多多留心。娘娘一贯信任照顾您,还希望您不要辜负娘娘的期望。”
    越荷谨然应诺。
    但她随后又忍不住问道:“但是倘若我没有记错,娘娘身边素日还有沈贵姬与汪嫔侍奉着,不知娘娘除我之外,可有吩咐她们?”
    琼英略感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汪嫔是个粗疏的,娘娘不曾吩咐于她。沈贵姬与宁妃住的极近,倒是让她多留心了一二。”
    越荷对于沈贵姬真正效力之人早有怀疑,又不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挑拨离间,只道:“我看却是洛昭仪更得利些,霍昭仪病逝后,冯顺媛若诞下男胎,主位之中唯洛昭仪可得。”
    琼英点头道:“奴婢会告诉娘娘的。”躬身一礼离去。
    越荷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不知不觉又抚上小腹,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定下来。
    这世上最难的无外乎坚守。
    她早已不是李家的女儿,如今勉强能扯上关系的也就是玉河那边,可她依然不能不为家里忧心。也许父亲对她很淡,但母亲与兄妹们却是感情极好的。
    更何况,君王的厌恶对于位高权重的臣子,简直是一道催命符……
    也许,她一定要用越荷的身份,同时来完成越荷与李月河两个人的牵绊,实在太过为难,但放下一词说得再轻巧、再容易,又有谁能轻易做到呢?
    她缓缓垂下头,神色看不分明,道:“霍昭仪去了,仙都宫只余冯顺媛与薛修媛二人。冯顺媛的胎是定会挑一位主位嫔妃照看的,到时候薛修媛一个人独居,也太过寂寞。”
    “你们说,我请圣上重开奇兰阁,让薛修媛搬过来陪我住,好不好?”
    姚黄目光闪了闪,却是桑葚先好奇地问道:
    “那么刚才薛修媛来找主子,就是说的这个事吗?”
    越荷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倒也不是。”她神思悠悠,仿佛望着案上的纹路出了神,“不过是一同追忆一番昔日在霍昭仪处的时光,有所感罢了。也是我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