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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道:“只不知将来要看哪一位的眼色。”
此时她的意思已经十分分明,那就是玉河如今再是娇宠着女儿,将来公主也只能指着异母兄弟的脸色过活。如今大皇子惟馨为云婕妤所出,二皇子惟馧为宁妃所出。若是素来闭门幽居、不与众人往来的云婕妤成了太后还好,宁妃与贵妃之间,可不是那么和睦。
不提宫中种种,单宁妃那在朝堂上不断给李家使绊子的父亲,便足以叫玉河咬碎银牙。
她当然听懂了洛微言的挑唆,却只是冷冷一哼,轻蔑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玉河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这么高高在上又是轻飘飘一句,纵然是洛微言涵养再好,也禁不住白了脸。但她思及目的,却是忍下这一口气,叹道:
“娘娘如今和我斗气,那岂不是让钟氏渔翁得利?”
微言道:“自思贵妃去后,宫务名义上便由我与宁妃二人主理。但如今娘娘归来,而宁妃前一阵虽产后养身子没怎么碰过宫权,不日也要复出。到时候,想必又是好一番分割——娘娘岂能纵她?”
思贵妃即先霍昭仪霍妩,谥号为“思”。她发病故去之前,也曾手握宫权,去得却是毫无征兆又急急匆匆,令人万分心惊。
当时玉河还因此被皇帝怀疑。她心知不是自己搞的鬼,却不清楚是洛昭仪还是宁妃作祟。如今见对方这么言辞恳切地劝自己,玉河一时间只是冷笑。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借刀杀人。”
微言缓缓摇头:“非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她诚恳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于娘娘如是,于宁妃亦如是。她那样的出生,又生下了二皇子,难道不会想要更进一步?还是说,娘娘愿意将来与公主一并仰人鼻息吗?”
玉河的神色骤然一厉:“你这是料定本宫生不下皇子?”
微言却是从容微笑道:
“如今还有可能,但假若宁妃得势,她能眼睁睁看着您诞子吗?娘娘位分虽贵重,但心思计量却远不如宁妃了。”她见玉河面色阴晴不定,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好叫娘娘得知,嫔妾早些年伤了身子,已是不能有孕了。”
玉河闻言,惊得碰翻了手中茶盏:“你——”她愕然看向对方。
大殿内此时伺候的三四名宫女都急忙跪下,恨不能缩入地缝。而玉河满面吃惊之色,却见阶下的洛微言不闪不避,似是云淡风轻,唇边却仍含一丝苦涩,定定与她对视。
她说这话前毫无征兆,甚至不曾避开殿内宫女。玉河一时间大为震动,又为对方的不按常理出牌有几分疑虑。方想探问,却听洛微言镇定道:
“娘娘是想问我怎么伤的身子,之后不能有孕么?”
玉河下意识一点头,而不待她反应过来,微言目中已流露痛厉之光:
“这就要问娘娘的亲姐,贤德贵妃李月河了!”
她似是极为痛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时间叫出的竟然是贤德贵妃的旧名,而非被圣上改了的那一个。而玉河惊骇欲绝,霍然起身——
“不可能!”她咬牙切齿道,“我姐姐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一转身,呵斥道:“你们退下!”随后还不等那些宫女退完,便又匆忙转过身来,神色焦急而慌乱,厉声呵斥道:“绝不可能!”
玉河说的又快又急:“我姐姐绝非这样蛇蝎心肠之人!她性子大气,从不屑用这些阴毒手段。况且假如她真有这手段,怎么可能又着了道儿故去?”
她仿佛也被自己说服一般,声音更大:“绝不可能!”
微言却是惨然而笑,声音冷厉:“不可能?娘娘以为我蠢到连谁害的我都查不清楚么?”她恨声道:“贤德贵妃,好一个贤德贵妃!那些手段她敢对别人用,别人就不敢报复到她头上?哼,她死得倒凑巧,要不是事情查出来晚了,我还巴不得过去踩一脚——”
她大笑道:“她害我不能有孕,我发什么疯要拿这事诳你?”
的确,想要合作,却编造出自己和对方亲姐的嫌隙,不合常理——玉河这么一想,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开始相信,不由毛骨悚然。
她抿着嘴唇,肃然道:“我姐姐绝不会做那样事。”
洛微言亦是冷面冷心:“那嫔妾有何必要撒这个谎?”
玉河一时茫然,声势不禁缓和下来,她道:“许是有所误会……”又惊觉不对,猛然呵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微言道:“无非是为了取信娘娘罢了。”
她说:“我……我不为自己搏一个前程,我不拿着这宫权斗上一斗,岂能甘心?我也不乐意同李月河的妹妹联手,但宁妃如今大有一飞冲天之势,光我一人,却是压不住。”
她故意示敌以弱,却是想要让玉河无意之中放下防备。而接连抛出惊雷的情况下,对方对自己的目的也会不自觉相信上几分。见那宫装女子神色柔和不少,洛微言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她刚才倒不是完全的虚情假意,毕竟自己当初失了生育能力,虽则不是李月河动手,却也是因为想对付李月河,被她的小姐妹苏合真反击了过来……
这两人当初好也是真好,后面闹翻了又能那么决绝。苏合真,果然是个狠人。
她心里想,苏合真为李月河出头,李月河肯定是知道的。都是宫中嫔妃,就算彼此有几分真心,还能傻乎乎做了好事瞒下来?那时候两人是真热乎,苏合真肯定找过李月河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