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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没有谁!”她听见自己说道——在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她总是真心诚意的。
宁妃不肯我说的,是我自己气急了才说的。她想。
楚怀兰在冷风中,擦了一把眼泪,昂首道:
“皇上想知道怎么回事么?那么嫔妾就告诉你!……证据我虽拿不出来,心里却知道此事是真的。我在越荷身边,放了个暗子。”
“她写了张纸打草稿,因为忽然有人进来,便慌忙之下用书本压住。过后虽然把那信纸烧了,却在书的背面印下了几个字。嫔妾的人没能将书带出来,却将内容牢牢记住了。”
“是‘已为坐困之局,为傅君筹谋……姻缘谬……金素’。”
“我们一起入京,是我对她不够熟悉么?这里面的意思,不是昭然若揭!”
她只觉得皇帝的面色在一瞬间变了,有种古怪的晦涩喜意,又怀着重重疑窦,好似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你确定么?她真的在那时候,给傅北写了一封信。”
“绝对没错!”楚怀兰不知道皇帝的面色是什么意思,她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说的话兴许会起反作用。然而,她已经缺失了注视太久太久,急切使她脱口而出,“我能以性命担保!”
她不知道江承光陷入了怎样的震动:那段时间,暗卫发现了傅北珍藏的一个空落信封。
信封上是傅北自己的字迹,墨迹很新。他知道,傅北会这样重视的,大概只有寥寥几个人的东西。而这些人中,会用傅北的字迹写字的,只有李月河。
可那墨迹是新的,而相近的时间里,越荷给傅北写了信——这是楚怀兰信誓旦旦的。
他不愿去细思里面的缘故跟脚,也许是不愿戳破这一刻,那满怀着痛苦思念与疑虑的、战栗的渴望……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
但这巧合却慰藉他的心,使他不愿去问越荷,却渴望从楚怀兰这里得到更多证实。
“你前头说,你们是一起进的京?那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呢?”
等到江承光离开后,好容易平复了激烈情绪的楚怀兰,才感到了口舌的干燥。
一个多时辰……
她真是感到好笑,皇帝从前陪伴她,也没有这样久过。
我这么做对不对呢?看皇帝的面色,我是不是反而帮到了她呢?
楚怀兰不愿意想下去。她搜罗记忆,编织言辞。
她总觉得,临走前面色带着些踌躇的皇帝,还会再来的。
第111章 初为清鸣 不敢刺探冯顺媛,雅贵人却是……
景宣九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
已是年末,京城里家家户户早挂起红灯笼,准备迎接新的一岁。然而, 在大夏的皇宫, 王朝权力的中心,气氛却是紧张而不安的。
宫女、内监低着头小步快走,妃嫔们也各自待在宫里, 少出去走动。
日前,冯顺媛胎动不适, 到了急招太医的地步。阖宫都以为,这个迟迟没有落地的孩子,应该出来了。可是守着消息的宫妃们等到最后,只得到了“顺媛近日可能生产”的消息。
从那天开始,皇帝江承光再也没有踏足后宫。
宫妃们很大程度上,是仰赖皇帝的喜爱活着的。于是, 她们也将江承光的性情摸得七八分透了。皇帝现下必然极为烦躁, 对于那个迟迟没有降生的胎儿。
消息虽还没传到外朝, 但想来该知道的, 也都知道了。
若只是个来迟的孩子也就罢了, 万一……拖到现在, 纸面上已将近十二个月了!
因此妃嫔们反而加倍地安分起来,近来再没听到谁和谁拌嘴吵闹。连最是聒噪的汪嫔, 也被小李贵妃寻了错处禁足, 发不出半点声音。
种种诡谲之处, 不足为外道也。
一切,只待孩子降生了。
而永信宫宣明殿之中,处于风暴中心的洛昭仪, 却眉目安然。她支颐含笑,望着面前只坐了小半个软凳的绿裙女子:“现在你也见过她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金羽脸上还残着些恍惚惧色,却在听到洛微言声音的那刻,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拈起帕子,按了按唇角,也压下胃里翻涌的呕意,只剩下脸上略显僵硬的得体笑容:“娘娘智计深远,嫔妾深为叹服。”
洛微言望着她的神色,便似露了些欣慰:“我原就同白术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好孩子,如今果然叫人刮目相看。”语调大为柔和。
可是,想到前一刻所见的,冯韫玉是如何恹恹地躺倒在床上,眼窝深陷、肚腹高挺,手臂青筋暴起——好似所有的生命力都被那个贪婪的婴儿给夺走了。
现在的冯韫玉只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只是一具生产的机器。
纵然近来渐渐转了性子、硬了心肠,金羽仍然感到深切的恐惧。
可是她逼迫自己稳住心神:洛微言带她去看冯韫玉,不是要看她如何畏缩恐惧的!难道现在还回得了头吗?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那势必要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来!
我绝不能沦落到冯韫玉那般地步!既然后宫就是厮杀场,我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于是这个有着与孪生姐姐一般容貌的女子沉静一瞬——在这一刻,连洛微言都感到了恍惚——接着,她徐徐绽出了恭敬温煦的笑意。
洛微言便含笑收回了目光:金羽和金素究竟是不同的。两人同样可以沉静,但金素的背后是守护家人的决绝,而金羽究竟只是在坚定所谓的“本我”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