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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经过大抵如此。
可是,虽然金羽等人似已将事情全貌交代了,越荷心里,却还有几分疑问。
果然,在座嫔妃中有人轻轻挑眉。顾婕妤笑道:“这样听来倒像是一桩意外。”
顾盼、金羽素来不和。果然,听了她这略带讽意的一言,金羽霍然抬起头来,高声道:“怎会是意外!……”她满面泪痕,“那桌脚和仙人掌上,分明被人动了手脚!”
她正要哭诉,皇帝已微微皱眉,问:“‘仙人掌’这名字是你取的?”
金羽不知何有此问,诺诺道:“是。”也只能作此答。心中暗自悔恨:她原先不过是有些惦念前世,又想着雕个花样邀宠,才使人抬了那仙人掌回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既然砸了昭仪,可见是不吉。名字是你胡乱取的,以后不要用了。”
江承光轻飘飘地说道。
心明眼亮之辈,自然是听出皇帝的不喜之意了。
金羽连忙应是。
经此打断,她哭腔也止住了些,理清思路,道:“圣上容禀。昭仪娘娘是何等谨慎温柔人?纵然如今圣上有些宽纵,她轻易也不会出宣明殿一步的……”
“为何今日偏偏来了臣妾的窥星阁?只因尚工局来验器之故!”
她这话堪堪讲完,宁妃已然跪下:“臣妾有罪。”
“起来说话。”
原来,宫里有一桩定例,每年四五月间,要将各宫的屋子和陈设查验一遍。这也算是时节里的大事。掉漆的便补漆,更重要的是防止出事。
先前,玉河与宁妃一同处理宫务,定下的便是玉河的人查东五宫与中四宫,宁妃的人查西五宫。但因玉河病得突然,事情便全权交托给了宁妃。
到玉河病前,也只不过查完她的长信宫罢了。
因而,金羽此时交代的事情,便透露出了重要信息——
洛昭仪被仙人掌砸中,是因桌脚折断、仙人掌又被人做了手脚。
可假设是那王女匠做的手脚,为什么尚工局的宫人上午明明查完了窥星阁,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是严重的渎职!因造成了洛昭仪的受伤,牵头的宁妃更是大罪!
“好叫圣上知道。”金羽泪眼朦胧,“尚工局的米司制,今早来的永信宫……按例是要从主位宫妃处查起。但静安公主有些贪睡,洛昭仪便让米司制先去查臣妾的窥星阁。”
“这一查也费了两个时辰。米司制她们便回去了。下午又来,要查宣明殿的摆设。一群人走进走出,难免有些动静。静安公主人小,受不得吵闹,洛昭仪又心疼公主,这才抱着她来了臣妾处……幸好那时公主由乳母抱着,没受牵连,否则臣妾当真万死!”
她已解释清楚了缘由:米司制带人来查看宣明殿器物,洛昭仪怕公主被吵着,便带公主来了窥星阁暂避,是拳拳爱女之心。
而既然来了窥星阁,闲聊之余去看金贵姬新得的玩意儿,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也无需解释之事。只不过,有人利用了这一点,暗下毒手罢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意图置洛昭仪于死地?
“这人心机必定很深。”贺芳仪淡淡道,“照金贵姬所言,那矮几是在放了一盏茶后折断的。也就是说,她早早命人锯断了桌脚的大半,且算好了什么情况下会折断。她甚至算准了洛昭仪的站位,更将那番邦植栽也弄断了……否则只是桌脚折断,当面砸来,不至于避无可避。”
是桌脚折断之后,仙人掌也折下来半截,才使人猝不及防。
众人听了贺芳仪这番话,只觉得背后发冷。况且她言中分明有未尽之意——既然米司制上午才带人查过窥星阁的宫室摆设,缘何没能发现矮几和植栽上的手脚?
能做到司制的位置,绝不会太蠢。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是设局者有更高明的手段。
听她分析,金羽只觉得更加惶恐,一咬牙,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物奉上。越荷的位置离皇帝不远,看得清楚:那是一段细细的金线。
“这是臣妾命人,从那自缢的王女匠住处搜出来的。”金羽切齿,“想来,割断了仙……割断了番邦植栽的,便是此物了!”
仙人掌不同于其它植栽,叶肉极为饱满厚重。照金羽所言,那仙人掌是被从中斩断,才会如此轻易地跌落——
那么为何仙人掌已然斩断,她这些日子以来,还能够一无所觉地欣赏?
大概便是因为,有人拿这根细细的金线,一点点地割破了它。
这样,仙人掌只剩极少的部分牵连着,外观不细看,却根本无从发现。
此刻,金羽想到自己与这断了大半的仙人掌相处数日,无知无觉之下几番走到跟前欣赏,几乎是与死亡擦肩而过——不由更加痛哭,更加痛恨。
她这样失态,众人一时无言,同时更觉幕后之人心思恶毒。
这样,还是同样戴罪的宁妃叹了口气,道:“臣妾有罪。米司制是臣妾任命提拔……她才检查过窥星阁,却仍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可谓是渎职至极。”
“同样,有人在臣妾眼皮子底下,办成了这么一件骇人的恶事。臣妾实是无能。”
如今,米司制等人已被押在殿外候审。
江承光望了宁妃片刻,原先不露声色的神情,略略释出一丝安抚:“朕晓得了。宁妃你到底年轻,办事没有经验。”这份显然的宽慰,使许多妃嫔忍不住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