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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将终生闭宫不出,永远祝你们安好。”
但是,几乎在李月河饮下的那刻,苏合真就后悔了。
……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我怎能替她做主,我怎能不问问?
我在她心中,应该不比皇帝要轻。
我怎能如此对她?
那药——
对,那药是皇帝让太医院精心调配的,保证虽会落胎,不至于留下极大的后遗症。此后用药物慢慢调理,绝不损伤月姐姐的身子。本不该出现问题。
可是,最后那段时间的心烦意乱,还是让合真疏忽了。
一直以来,她在有意无意,为李月河阻挡来自后宫中人的算计。尤其在李月河失宠失势之后,她更加努力地想要保护对方。
之前,有人想给李月河下绝育药,苏合真设法反击,对方应该自己吃下暗亏了。
虽然那人十分谨慎,合真未能弄清楚是谁,但也圈出了几个怀疑对象。
可是,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苏合真疏于对后宫的掌控。
她也就,错过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有人,发现了江承光的真实心意,发现了江承光爱着李月河。
并且,她将这件事小范围地散播了出去,那段时间,宫里的高位嫔妃几乎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们有的惶恐,有的惊惧,但最后不约而同,都选择对李月河出手。
苏合真再是聪慧善谋……
她也没能,挡住大半个后宫的算计。
李月河的身体彻底垮了。那碗落胎药像是一根导|火|索,使她身体里潜伏着的所有问题,一齐爆发。
数种毒|药、补药、落胎药的作用下,李贵妃断送了性命。
也许,只要少掉其中一种,假如她没有端去那碗落胎药……
是她,亲手害死了月姐姐。
皇帝在处理朝堂之事,他“太过悲痛”,所以必须逼迫自己冷静,不敢去见小产的李月河,甚至无法去关注她的消息。苏合真想笑。
到头来,两个愚人编了一场戏,砸碎了那轮月亮。
她得到太医的回报后,没有禀报江承光,独自去见了李月河最后一面。
……
苏合真想过坦诚,想过倾诉。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除了让李月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得知除了信任的姐妹之外,原来心爱的丈夫也并不可靠,甚至一门心思要她孩子的命!
合真什么都没说。
她戴着骄横恶毒的面具,肆意说着难听的话。
就让她以为,一切出自自己的谋划。就让她以为,她只是看错了一个苏合真。就让她以为,过去的那段爱是值得的,皇帝只不过一时没能赶来……
一错再错,便错到最终。
她没有告诉皇帝,月姐姐快死了。
你也是凶手,凭什么我在她面前狼狈不堪,你要拿着谎话,去装清白?
我希望她走时,以为自己有过值得的爱。
但我不能容忍,你继续骗她!
苏合真缓缓拾起那朵染了李月河毒血的“昆山夜光”。
忽然下个瞬间,她自己也毫无征兆地,呕了一大口鲜血!
白牡丹吸饱了她二人的血,变得黑艳而妖异。
苏合真摇摇晃晃,走到玉堂殿外。
今日,真是个好天气啊。
至于迎面而来,劈手打了她一个耳光的江承光……
这一切,她已经不去在意了。
……
苏合真在景宣七年的冬夜醒来,惊觉又是满面泪痕。
她后悔了。后悔答应江承光的一切。
后悔答应他做他的宠妃,后悔答应他疏远月河,后悔亲手端去了那碗落胎药……
可是,李月河已经死了。
苏合真还活着。
“你一定是恨我的。”她说,“你的魂魄也不肯来见我了。”
苏合真闭目欲梦,泪又沾湿,玉簪花枕。
这还是她及笄那年,月姐姐亲手为她缝的。
“不要紧……傅北为你报仇,给我用了红颜枯。他倒没找错仇人,害死你,原就有我的一份。这药会让我逐渐衰败,痛苦而亡,历时五年。”
“算算日子,差不多能看到梓安,定亲出嫁,足够了。”
“事情全然是我做的,圣上不过和我有过些言语,他定是查不出来的。”
“我答应过父亲,要为苏氏忠诚君王,这也是我应得的。”
“江承光是君王,他便是犯了错,也无人能惩罚他……”
“他那副样子,我偶尔见了,倒是觉得可怜。但若真的深想,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他么?且他如今又有新宠,姓越,与你很像。”
“对我的诺言,对你的诺言,终竟一个也没能做到。即便因愧疚厚待于我,我也并不想要。”
“我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使傅北认准了我。无非因为,他是苏家所忠诚的帝王。再者说,傅北一旦决心与他俱焚,京中必然生乱,届时社稷不稳……”
“况且,你也不希望傅北死的,对么?”
“他身份那样敏感,若为你复仇,对上江承光,必死无疑。”
寂静的长夜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月姐姐,再熬些岁月,我便能去找你了。”
“到时候,你还会……还肯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