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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将两人带到东侧院落,屏退了下人。傅北自避了开去,示意不会去听,会在外头帮她们看着。母女两无声谢过,越荷的手掌心因紧张出了许多细汗,被母亲紧紧捏住。
母亲牵着她的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
成国公听到动静时,烦躁地扔下了手中书卷。
他虽为武将,在前朝做官,也是正经考过科举的。满屋子的书,不少来自苏修古与大定皇帝。然而现在,他实在没有读书的心境。
下人们都议论说,夫人好些日子闭门不出,而国公愈发易怒。
有团火在心里灼烫地烧着,就快将所有人一同拖入这火焰。
他是沙场宿将,尽管上了年纪,仍然耳聪目明。听得出来人有三,一青年男子停住,似乎是傅北。而女子默然不言,跟随夫人到了门前,眼瞧着就要进来。
成国公并不起身,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与夫人不是没有感情,甚至素来算是深厚。然而,近年来两人往往意见相左,尤其三个儿女尽皆去后——他虽还在派人搜寻不疑下落,心中着实知晓无救——他们的想法、选择截然不同。
少年夫妻的情分,他们也难对彼此怎样,几番冲突后,终是有些冷战逃避的意思。
却不知夫人忽带了个青年女子来,是什么意思?
成国公抬眼一望,便见发妻身上首饰竟除了干净,衣裳略宽、朴实素净。然而脸上一扫这些日子来的沉痛低迷,虽也端肃,却有几分舒展开来的劲头。
此为何意?
他再看那女子,瞧着也就二十一二岁。看着是个端庄沉着的孩子,却不知为何低着头,肩膀有些颤抖。心中有种淡淡的亲切,像是对着一个值得他照拂的故人。
“夫人,这是谁家孩子?”他语气略缓和了些,总体仍是严厉的,“怎么忽然带来了。”
李夫人望着自己的丈夫,相亲相爱三十多年的人。
她平静而失望道:“国公当真认不出这是谁么?”
李伯欣深深蹙起了眉头:“你若有话可以直说。”
李夫人却不再应答,只侧过身子,对那女子柔声道:“去叫人罢。”
成国公心中忽然划过一道微弱的电流,他想要站起来,生生忍住了。
便见那女子一步一步上前,青裙金钗,是清丽端方。胸口有一黄澄澄的小物摇晃,细看是个动物雕件。她已抬起了头,容貌秀丽,有些熟悉。
望着他时,是种含着哀泪的坚毅。
她缓缓跪于她面前,行了一拜见长辈的大礼,双手交叠,额头相触,道:
“不孝女李月河,拜见父亲。”
李伯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第193章 书房谏父 高洁之士志向可张,平民百姓……
李伯欣的神情是错愕的, 但又很快转为了冷然。
他并不看越荷,只问李夫人:“怎么回事?”手指却扳住了桌案。
“我已将女儿带到面前,你还认不出来吗?”李夫人口气颇为坚定, 声音里却带着失望, “这就是月河,还魂回来了。我们刚刚相认,女儿有话同你说, 我便将她带来了。”
李伯欣张了几次嘴,只吐出两个字:“荒谬!”
他压着怒火, 有心先将这女子弄走,再好好同夫人分说。但看对方消瘦的身影,竟有些不忍。
只斥道:“你是迷了心还是糊涂?抑或非要与我争吵?咱们的大女儿已死了五年了!”
“难道我会分不清自己的女儿吗?”
李夫人语调颤抖:“倒是你,伯欣!你是怕了不敢认,还是已经记不得我们的阿月了!”
“绝没有弄错,我已经全部问清楚了, 这就是女儿, 活生生的女儿!她死过一回, 隔年春天便换了具身体醒来, 直到如今才寻到父母跟前。”
“我怎……”李伯欣又是跺脚, 又是长叹, “你怎能弄出这样事来?”
此时却是那女子开口道:“我知还魂之事离奇,父亲不信也是自然。”
可那声“父亲”, 终竟未使他感到抵触。
李伯欣冷眼瞧着, 看她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但见那女子低头, 用力在左侧衣襟的下部,撕下一块料子来。
“这样的。”她比划,“是这个位子, 比这要大一些,线头也杂乱些,是身紫色官袍,父亲可记得么?我逃命时被射了一箭,流血不止,帕子也用完了。父亲当时撕的就是这样的布料。”
女子喃喃道:“那时是在丛林外头,父亲身边跟了两队人马。”
“您要给我止血包扎,便命他们都背过身去。也不向旁人借帕子,便撕了自己的官袍。先撒一层金疮药,又裹了上去,松松打了两个死结。告诉我晚些时候自己用匕首割开,再换新的。”
“那时我会在您身边,只因后方驻扎地出了事。那守将生出异心,虽未真正叛变,却挟兵士与女眷自重,不许任何人走脱。母亲心中不安,一面与其周旋,一面称我病了,实则要我报信。”
“女儿当年未得紫燕。骑了匹棕色马儿,将水和干粮捆在背上,林子里跑了两夜。”
“后来遇上陈的溃兵,几乎被追上。幸好被父亲救了,那时我已疼得哭了。父亲信手劈了两支射来的羽箭,任由手下去料理溃兵,只和孟副将谈笑,说不愧吾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