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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光侧头吩咐道:“守好门户,消息不必太扩散。尤其留意着九华殿那边。”他顿了顿,“贵妃近来常常忧思,别让宫人喧哗扰了她,加派些人手看顾着。”
旁边的小内监应喏。
远远地,京城城门上的火把已经举起,无数训练有素的精兵,射出羽箭。皮肉被利器切割开来的声音、痛苦的哀嚎呼救,以及猎猎狂风中旗帜的翻卷招展……
而眼前的皇宫城门,仍然在严阵以待。
江承光举步上了城墙,不顾周围人的劝阻。他望着夜幕中的京城。
这一夜,会有多少人家在可怕的动静声中拼命捂住孩子的嘴巴,那无数黑灯瞎火的人家里,又有多少惊惧地清醒着,不敢入睡亦不敢点灯。
长治道仍然算是秩序井然的,重臣们或是看紧门户,或是派家丁观望消息。
也有直接举家加入李伯欣一方,或者不惜浴血逃出,要奔到宫墙前效忠帝王的。
远方的火炬,烧破了京城的一角。
“圣上,是否要派人去成国公府挟持女眷?”旁边的守将询道。
江承光笑了起来:“没有用的,你以为成国公会在乎吗?”
“况且,李伯欣这时,应该还在国公府内。世人都说成国公善攻,却不知他守城亦是赫赫有名。在这时和他硬碰硬,是愚蠢之举。至少也要等到肯跟随他的乱臣全部浮出水面。”
为图隐蔽,定军最先伏到京城京郊的,只有数百人。后续的必然已经接到调令开始奔袭。
尽管江承光和臣下多番估量,但不到最终,李伯欣究竟能叫来多少人,始终是个疑团。
双方都在寻摸对方的底气,又都藏着属于自己的底牌,想诱导对方先打出来。
“还没到交手的时候。”江承光面色冷峻,“让朕看看梁畏手下的兵,拿得出多少本事。”
然而,皇帝再是镇定自若,在接到最新传来的消息时,也不由变了脸色——
永平伯副将叛变偷袭,梁畏重伤,京城的门户一夕之间,敞开了!
……
这是最糟糕不过的情况!
永平伯梁畏总揽京城防务,这是前几年江承光与李伯欣的暗斗中,千辛万苦抢回来的关键职位。近几个月双方撕破脸皮,永平伯更是大量调动人手,竭力排除京城防务中李伯欣的影子。
为的便是在出事之时,至少能够保证京内的安全性。
可现在,京城已经不安全了。谁能想到,梁畏赶走了那么多明面上的钉子,却会被追随多年、从未与成国公一党来往的副将,忽然间捅了刀子!
纵然永平伯世子梁子胜当机立断,带亲卫救走了重伤的父亲,并稳定城门守军之心。可是那短短半刻钟里,副将手下的人马,已经打开了京城的大门!
顿时间,定军五百余人,长驱直入!
他们只是到来的第一批,但也是对成国公最为忠诚、作战意志最坚定的一批。纵然五百多人绝不可能掀翻京城,可是有着勋贵们的家丁配合,又兼城门已开……
死死缠住守军,使城门无法闭拢,等待后续大军到来,却是显然能够达成的意图!
江承光等人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最是稳妥的梁畏,在一开始便出了岔子。
这推翻了他们全部的计划——
京城城墙原本是最坚固的防线,据此而守,哪怕李伯欣用兵如神,至少可以支撑到他的定军底牌尽出!偏偏城门一开,前面大半计划,尽付东流!
以点破面,局势顿时崩坏到了对皇帝极为不利的地步!
且梁畏重伤,虽不至于无人可用,但副将的背叛本就证明了京城防务还存在漏洞。像这样的钉子,如果还有更多,配合着那些壮仆家丁……
原来这便是成国公的办法!他出其不意,尚未出面,便已破了第一道城墙!
皇帝等人之前想破脑袋,除了定军外,李伯欣还能有什么后手。他们严密监视着前线的部队将领,唯恐有要配合成国公作乱的,也盯紧了京中的勋贵来往。
但亲信之亲信的背叛,还是使他们愕然之余,又无话可说。
先输一着,地覆天翻!
“是否要让高偏将那边……”有将领请示皇帝,忧心忡忡。
“不准!”江承光切齿道,“没有到那个时候!”
火光仍然在晃动着,却渐渐从城门处烧入,点亮了那块地方。
风送来厮杀呐喊声,也让皇帝的身体一会儿冰凉,一会儿滚烫。
“除了必要的皇宫防务之外,能调动的人手都给霍兆。”
江承光很快做出决断,他发了狠:“朕倒要看看,这些拱卫京城的士卒,是否真就不如定军!他们又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圣上不可!万金之躯坐不垂堂——”
“去!”江承光却只是呵斥。
城墙上并无文官,只有暗卫和将领。他们不敢驳斥,终究还是听从皇帝吩咐。
江承光攥紧了剑柄,又放开。
他望着火光的边缘,更加深沉的黑夜:这个时候,他的对手成国公,在想什么呢?
……
李伯欣在国公府的厅堂中。
他身披铠甲,头戴金盔,单是坐在那里,便有扑面的沙场血气。纵然鬓发银灰,几十多斤重的锁子甲挂在身上,却如同装饰一般。丝毫不显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