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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逢南城二中高三的月考,下午的数学考试才开场半个小时,5班班主任就急匆匆过来叫走了季风迟。
电话里保姆每说一句话,季风迟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后他连挂断都来不及,只能将手机往班主任手里一塞,飞身跑出校门。
保姆已经第一时间报了警,季风迟打车赶到警局,疏璃在得知消息后也随后抵达,同他们一起看警察集齐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只能看到起初保姆陪时秋意散步和卖糖葫芦时时秋意走开的镜头,而后时秋意就彻底不见了,任警察翻遍了广场和附近几条街的监控,也找不到她的分毫身影。
季风迟熬红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中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录像,忽然视线一凝。
“等等——”长久未能开口,他蓦地呛了一下,声音嘶哑,“麻烦在这里停一停。”
警察依言放慢速度,疏璃顺着季风迟的视线看过去。
屏幕里,糖葫芦铺边,时秋意愣愣地看着远处。
放大的画面中,时秋意望去的方向有一棵垂柳,柳树旁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柳枝垂坠而下,半遮半掩,依稀可见男孩乌黑秀致的眉眼。
是与季风迟小时候颇为相似的轮廓。
时秋意魔怔了一般,抬步走去。
也许她只是想过去看看。
也许她以为她在走向八岁的季风迟。
而此时此刻,十八岁的季风迟坐在监控录像前,脸上终于现出一点崩溃的端倪。
……
疏璃借故出了办公室,停在过道上,指尖微微颤抖。
他轻声说:【“亚撒,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亚撒仍然是磁性而微冷的一把好嗓子,语声温和,说出的话却分外残忍:【“我不会插手。”】【“……为什么?因为‘每个世界都是按照自己的逻辑线运行’吗?”】疏璃停顿一下,甚至讥诮地翘了翘嘴角,【“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这个说法?”】亚撒沉沉一叹:【“疏璃……”】
疏璃不再说话。
他靠着墙慢慢蹲下,将头埋在臂间,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大量寻人启事派发出去,大批警察和私人保安也投入到寻人工作中,当时身处广场的路人被挨个询问,南城路口的监控录像几乎都被翻找过,就连时秋意的同事、季风迟的同学朋友和邻居也尽可能地帮着找人。
但南城这么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安装了监控,零散过路人也不容易对时秋意的行踪产生印象,况且时秋意的精神有问题,时常恍恍惚惚神志不清。在这种地方找这样一个人,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起初疏家托了关系,请警察局无论如何尽量延长搜寻时间,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仍是半点进展也没有。无可奈何之下,警察局终于收回了外派的所有警力,将这一起失踪事件暂时存案。
寻人警力被正式收回的那天,季风迟不见了。
大家都急得不行,生怕一个人还没找着,另一个又出了意外。疏璃也慌了神,跟着他们找了半天,经亚撒提醒才想到一个地点,随即被验证猜测。
疏璃来到学校艺术楼的楼顶时夜幕已然降临。
通往天台的铁门没锁,疏璃穿过放置着斯坦威的玻璃房,看见坐在天台边上的男生。
这段时间他急剧消瘦,白T恤下肩骨微微凸起,背影看起来极单薄,整个人像是快要散在夜色里。
“季风迟。”疏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季风迟没有回头。
疏璃走近了,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挨得很近,是一个抬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但疏璃没有碰季风迟。他陪着他在风中沉默。
夜色如漆,天台的玫瑰圃里只剩下叶丛,偶尔传出几声虫鸣。远处是一幢幢高楼,高楼尽头是低垂的天穹,天穹下万家灯火闪烁不休。
初秋的夜晚静谧且温暖,月光却那样冰冷。
季风迟的侧脸雪白一片,浓长的眼睫微垂,目光停在远处虚空中的某个点上,像一尊苍白凝固的塑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因为疏璃握住了他的指尖。
疏璃小声说:“我找了你好久啊。”
半晌,季风迟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下一秒就散在风中,“……为什么……找我?”
“怕你哭。”
季风迟缓缓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人。他的眼珠像浸在水里的两丸黑水银,剔透而纯粹,里面曾经也存在过自由鲜活的光芒,此刻却空旷得放不进任何东西。
而后那双眼睛对上疏璃眼尾残留的绯红,极轻微地停顿一下。
“错了。”疏璃笑了笑,眼底微光淋漓,快要满溢出来的却是另一种东西。他轻声说:“是怕我哭。”
“……”
季风迟静静地与他对视。
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疼痛情绪。
疏璃牵住季风迟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问他:“你感受到了吗?”
那颗心脏跳得轻柔而缓慢,一下一下,叩在他的手心。
疏璃专注地看着他,“它为你而跳。”顿了顿,轻轻道:“就像我为你而来,为你而存在。”
季风迟静了许久,很轻地抽开手。
——下一刻,疏璃倾身抱住他。
季风迟的手顿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