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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程榭之好一会才给回答,眉梢挑起,肆意而骄矜。此刻他褪去过往神明外壳伪装出来的温和仁慈,真正轻蔑众生、游戏人间得像个堕落的魔鬼。
“那——”程榭之话锋随之一转,目光直勾勾要落进兰德尔眼睛里去一样,“你想成为神明吗?”
一个听起来很难让人不有丝毫动心的提议。从人到神,无论是至高无上的尊崇地位、万民追随的狂热崇拜、强大的力量、永恒的青春,都变得唾手可得。人类君王在听见程榭之张口吐出这句话时,眼神下意识有刹那细微波动——不过那并非针对程榭之蛊惑人心的提议,而是其他旁人一时无法探究的什么。
宫廷女官端着下午茶敲开房间门走进来,奶油糖霜淋在刚烘培出的饼干上,新鲜蓝莓酱点缀,黄油香甜的气息在鼻端萦绕。是程榭之偏爱的口味。
大抵是神明与人类的界限实在太过泾渭分明,绝大部分人类都以为程榭之这个“神”没有人类的口腹之欲,只有兰德尔注意到他对食物的喜爱与十足的挑剔,每一次都会不动声色为程榭之准备好他喜爱的甜点食物。
这也是比起冷冰冰的光明神殿,程榭之更愿意往王宫跑的某个重要原因之一。
系统暗叹自己失策,毕竟宿主可是个要奴役鬼怪为自己做饭的家伙,怎么可能到这个世界就开始变得不重口腹之欲了呢。只是宿主惯会装模作样而已。
银质茶匙轻轻搅拌着热气氤氲的红茶,女官们已经踩着柔软无声的步伐退去,只剩下程榭之还在等待兰德尔的回答。
他倒也不是非得逼迫兰德尔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难免有几分好奇而已。
茶匙与瓷杯边沿碰撞,激起清脆声响。兰德尔往杯中丢了块方糖,茶水溅开一圈涟漪。
“不想。”他给了程榭之回答,笃定地重复一遍自己的答案,“我不想成为神明。”
从兰德尔这里得到否定的回应,程榭没感到多么意外。“神”与“人的界限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程榭之犹如被抽了全身骨头似的瘫软在深红天鹅绒坐垫里,心情颇好地扯出一丝轻笑:“是吗?听到你的回答艾尔文会很难过吧。”
兰德尔的答复是吃掉了程榭之留在盘子里的最后一块黄油饼干。
他没有来得及阻止君主的动作,太让人意外了——甚至程榭之都只来得及发现自己该感到错愕,那块饼干就全数进了兰德尔的肚子。
艾尔文会不会难过尚未可知,但程榭之觉得自己现在可真是难过极了。
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他伸手将碟子里剩余的糖全放进了兰德尔的茶杯。
……
艾尔文的痛苦比喝下一杯放了十几块糖的茶还要严重。不仅一心一意爱慕着自己的恋人难产死去,转头另一个情人带着他的孩子投奔敌人。偏偏艾尔文还不能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光明正大下令追捕安娜和孩子。事情一旦传出去,被一个女人抛弃,光明神颜面扫地。
他气急败坏地踢坏了好几张桌子。
程榭之给红衣主教下的咒至今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这事极大降低了艾尔文在信徒中“全知全能”的形象,信徒反馈的信仰减少,艾尔文从信仰转化的光明神力减弱,恶性循环。
不过这还不是对他影响最大的。
让艾尔文感到无比愤怒的是安娜带走了他的孩子。孩子是他的骨血,也是他最后的筹码。他本早早计划好,等他借助孩子恢复力量、重返鼎盛时期,再将孩子复活,两全其美。
可惜现在这一切都被安娜破坏了!
他快气疯了!
临时上任的主教看着艾尔文,出声提醒:“您不能再砸坏桌子了,冕下,我们无法再购买一张新的桌子。”
“……”艾尔文动作倏地一僵,表情极为阴沉,“信徒们呢?让他们在神殿进行募捐!我把神殿的权力交给你们了,这些事情你们要给我想办法!”
下属张了张口,没有血色的唇瓣上下一碰,勉强挤出丝声音:“……是。”
“废物!”艾尔文骂了声,仍不解气,抬手就把文件丢到下属脑门上,砸个头破血流。
下属默不作声地捂住额头上淌血伤口,将文件捡起放到桌面整理好出去了。
再一次听到艾尔文的消息已经是很多天之后。
程榭之每日住在王宫里,最大的烦恼是思考下午茶搭配蓝莓松饼还是糖霜蛋糕更好,和忙于政务的兰德尔生活作风截然不同。
王宫里年轻侍女们都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长相俊美的神袛,尽管她们中新来的很多人压根不清楚程榭之的身份,可这不妨碍他在王宫里受到追捧与欢迎。
兰德尔走进来时便听到一位金发侍女在给程榭之念书,嗓音柔软。程榭之半阖双眼撑着额头仰躺在长椅里,黑色长发流水似的倾落,雪白手腕掩映在鸦羽黑发间,削瘦伶仃,仿佛一折就断。
兰德尔抽走侍女手中的书,取代她的位置:“念到哪里来了?”
侍女还没有回答,半梦半醒的程榭之便接上话,低声说了一首十四行诗的诗名。兰德尔低头看一眼书,往后翻了几页才找到程榭之说的那首诗,摆了摆手叫侍女出去了。
侍女面露一丝犹豫,还是忍住没有提醒他们她刚刚念的根本不是这一页诗歌。她念的是一首节日颂歌,而程榭之提到的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