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页
“定了吗?”卫明桓的语气很轻。
楼涤玉回答:“尚未。”
卫明桓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只听楼涤玉又道:“这次顾令丞逝世,珩公子的亲事恐怕会延后,不过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兴许顾家会让他在热孝里成亲,毕竟顾令丞只有他一个儿子。”
卫明桓听了没说话,楼涤玉也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卫明桓道:“明日凌晨顾游要出柩,今晚他一定会到京都,朕去看他。”
楼涤玉俯首,“是。”
这么多年来,卫明桓一直藏着那一份朝思暮想的心思,甚至连最为亲信的楼涤玉都没说过。
之所以这么隐秘,就是担心旁人察觉了他的想法,给那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这么多年来,他连碰都不敢碰,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偷偷摸摸去探听那人的消息了。
因为他知道,没有绝对的权势,便没有绝对的自由。他卫明桓可以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他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因此不能给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弱点,甚至亲手递出软肋。
如此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才是最安全的。
十几年过去了,朝堂大局逐渐稳定,他也培养了一批忠诚自己的势力,这个时候他才敢掀开自己的内心,将那人亲手捧了出来,交代给楼涤玉亲自去查。
然而即便如此慎重,当楼涤玉潜伏行动时,仍然让京中某些人有所察觉,就连他偶尔提过的一句选秀之言,也传出了宫,传得沸沸扬扬。
想到这里,卫明桓便觉得头疼。
“你怎么没护送他进京?”卫明桓突然想到。
楼涤玉眸色一暗,“属下被发现了。”
“谁能发现你?”卫明桓转念一想,“还是谁注意到了他?”
楼涤玉道:“长亭侯府琢公子。”
卫明桓心下了然,“顾家武将世家,顾衍那三个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你被发现了也不算失职。只是……他为何亲自去接那人?”
楼涤玉道:“许是因为顾令丞。”
卫明桓想了想,“是了,顾游的事在顾家看来,算是一件大事了。这几年冷着顾家,并非顾恒谋逆案的缘故,而是老四贼心不死,顾家是他背后的依靠,朕自然不能助长顾家的威风,但没想到老四竟然自断一臂!他这心思,朕倒有些看不透了,你派人严密监视顺亲王府。”
“是。”楼涤玉应道。
卫明桓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楼涤玉犹豫着开口:“珩公子多年未娶,也许不一定是身体柔弱的缘故。”
卫明桓目光如炬,“你想说什么?”
以六爷的聪慧,如何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非得让他说个明白,看来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想法。
这也是多年执念所致。
楼涤玉道:“据属下查探,珩公子唯独幼年时经常生病,自从回了长亭郡,生活便一如往常了,甚至每年还去参加长亭围猎,虽骑射中庸,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病秧子的行为。”
卫明桓没说话。
楼涤玉顿了顿,继续道:“京都城里的世家公子养得娇,年岁小时,三天两头生病的也有。顾家有不纳妾的规矩,游夫人生了这胎之后,被大夫诊断伤了身子,不宜再有孕,自然格外看重珩公子。”
“既然这么看重他,早应该给他定亲才是,眼下却拖了如此之久,想来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卫明桓听到这里,沉默着走了两步,走到窗前,看到外面红色的宫墙,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掠过。
良久之后,他开口:“待我今晚见过他再说。”
“是。”楼涤玉正待告退,卫明桓忽然又道:“其实顾家人才济济,顾瑜、顾琢皆有大用,特别是那顾恒,心思狡诈又善于变通,若当年能为朕所用……罢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顾家嫡系除了顾衍那三个儿子,其他两房亦是不错,旁系也有不少类似顾游之辈,长亭侯一脉于国而言,不失为能臣良将。若朕能与他心意相通,起复顾家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
漏夜,一辆马车行驶至京都城北门,守卫见来人出示了令牌,连忙打开城门,跪下行礼。
顾琢从马车里出来,见值夜的将领正是熟识之人,立即道:“不必多礼,车上是顾令丞之子,顾家有丧,我等着急进城。”
京畿卫原先就隶属顾家长子顾瑜统领,武将从军多半也是从京畿卫开始,顾琢打小就跟着大哥在京畿卫大营里混,不说全部,大半的士兵都认识。
眼前这位就是个不打不相识的老熟人,曲阳王家的嫡幼子,王秉忱。
王家是书香世家,世代出才华横溢的文人,却不曾想这一辈突然冒出个王秉忱,要死要活地要从军。王家老爷子无法,早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如今已让王秉忱在京畿卫待了七年,混到了副统领的份上,却一直压着不肯外放边关。
这几日京都城出了什么事,王秉忱自然清楚,他点点头,“末将明白,不过按照规矩,琢公子还得让末将等人检查马车。”
顾琢一挥手,“请便。”
王秉忱道:“得罪了。”
车内除了顾琢,就只有一个正在熟睡的公子并一个年幼的小厮。
王秉忱看过车内,又检查了马车底部,确定无误后就立刻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