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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难辨

      天边的墨云不断的翻滚,阴沉毒戾之气愈发的凝重,正如此刻风素心身旁,罗喉计都面上的表情。
    罗喉计都突然道:“素心,自从本座心魂合一,就发觉你似乎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现在竟如同那虚伪的柏麟帝君一样,怜惜起这些卑贱如蝼蚁的凡人起来,”他顿了顿,唇角勾出一个冷绝的浅笑,又接着说:
    “天界诸神高高在上,从来都不把魔域看在眼中,导致修罗一族视挑战天人为毕生目标,穷其漫长的一生,都是在不停的战斗,如今已被灭族,人界自私自利,勾心斗角,贪婪吝啬,尔虞我诈,犹如在粪窟中钻爬的蛆虫,自身恶心至极臭不可闻,竟还沾沾自喜,浑然不知,这样的三界,已经腐败糜烂,留它何用?此时不推翻它们,更待何时!”
    风素心觉得自己理亏词穷,放眼望去,那边依旧是在折磨殴打亲女的丑陋毒父,那边是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痛苦的嘶喊求助,一旁是众人冷漠的嘴脸,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流氓……这样的世道,是她平常没有注意过的,她仗着自己通天的法力,肆意享受爱情,享受在所有人的恭维中,在这繁华表象下的浊世里,走上人生巅峰,如今被罗喉计都这么一戳破,汗颜的简直没有面目再在这个世界里留下去。
    不,不对,纵然罗喉计都强势霸道有理,可她绝对不能忘了衷心,即使这个俗世已经污浊不堪,但禹司凤没有做错什么,她的孩子没有做错什么,包括她的大宅里所有人,还有离泽宫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不能让罗喉计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当风素心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刚才绝尘而去的马车又折返了回来,老管家本来嘶喊的只剩一口气,此刻正在虚弱绝望的低声悲鸣,在看到马车的一瞬间,身躯陡然僵直,连呼吸都忘了。
    贵妇人从马车里跳了下来,脚步踉跄了一下,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谄媚男子也跟着跳了下来,此刻神色有些局促不安,看到贵妇人趔趄的站不稳,赶紧伸手去扶。
    贵妇人借着谄媚男子的搀扶站稳了脚跟,突然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谄媚男子一时不防,被她一下推的坐在地上,仰着一张惨白的脸看着贵妇人,这一下跌的虽重,却连痛呼一声都不敢。
    “我可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会相信你这个贱奴挑唆!”贵妇人双眸含泪,瞪了一眼谄媚男子后便再也不看他,只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管家身边,亲自用力将他搀扶起来,其他的下人想插手帮忙都被她以眼神拒绝了。
    “小姐……不,夫人,您,您不是不要老奴了吗?还,还回来做什么!走就是了,就让老奴……慢慢的死掉好了!”老管家被贵妇人扶着站起身,口中虽然说着置气的话,但实则一双手早已拽住贵妇人的衣袖,攥的紧紧的,连指尖都发白了。
    贵妇人看着老管家,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啪掉了下来,悔声道:“对不起阿伯,我对不起你,我刚才怎么了……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准备接你走的,我是真心的,结果被那个混蛋在耳边挑唆了一路,说什么你年纪大了,那边新宅刚建好,什么都是新的,你万一死在那边,就会坏了风水……我也想过为你另外择地居住养老,结果他又说我家对你仁至义尽,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我我,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
    老管家低下头,攥着贵妇人衣袖的手有些松了力道,干瘪的嘴唇颤了颤,道:“老奴是个孤儿,被太老太爷捡了回来,蒙他老人家大恩大德,将老奴培养,又让老奴当管家……老奴知道管家这么多年一直在背地里强势惯了,得罪了不少人,恐怕有时候说的话,也让小姐不耐烦,所以您才会动了想扔了老奴的念头,老奴刚才其实,其实也想通一些事情,这,这不能完全怪小姐……”
    贵妇人突然紧紧抱住老管家的胳膊,眼睛哭的肿肿的,嘴里哽咽道:“那是因为阿伯把我当亲生女儿,才不会和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奴才一样,什么都顺着我,还会在我做的不对的时候敲打于我,令我警醒……我那时是有反感,刚才在马车上,我,我突然发现,如果我丢了你,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真心对我的人了……”
    贵妇人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擦了把眼泪,将老管家亲自搀扶到马车上,亲自服侍他坐的舒适,就准备启程,却被老管家扯了扯衣角,她诧异的看向老管家,却发现他示意自己看向仍跌坐在外边地上的谄媚男子。
    贵妇人撩开车帘,看向一脸绝望的谄媚男子,冷哼一声,道:“或许你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但你的做法让我背弃天良,你无法再在我身边了,”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里面是贴身带着的一些银两和几张小数额的银票,想了想,又褪下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塞了进去,伸手一甩,掷在谄媚男子的怀中。
    谄媚男子傻傻的将怀里的荷包握在手中,抬头紧紧的盯着贵妇人,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颤声道:“夫人不要奴才了?”
    贵妇人说:“这里面的钱财够你几年花销,你用它开店做小本生意也好,回老家买几亩地种地也罢,以后你死生都与我无关,滚吧!”
    贵妇人说罢放下帘子,马车得得而去,刚才还是老管家坐地哀嚎,如今是谄媚男子在同样的地方流下忏悔的眼泪,情势大大逆转,让人猝不及防,却心中大慰。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马车内人们的谈话声也越来越小了,风素心耳边最后听到的是老管家问贵妇人的话:“小姐,这天气怎么突然变了?你穿的太单薄了。”
    “阿伯你也是,回新家后我给你添几件……”
    后边的话风素心再也听不到了,她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罗喉计都,发现他面色低沉,却比刚才要缓和一点,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点触动,就趁热打铁道:
    “魔尊,你看这凡世倒也不是无可救药,素心卑微祈求,希望您不要让好人没好报,不要让恶人没有得到惩罚就痛快的消失,求您给忏悔之人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
    罗喉计都猛的打断她,厉声道:“你不要再说了!本座不想听!回去吧!”
    他说罢想携了风素心返回魔域,却在不经意的扭头间,看到还在殴打女儿的恶毒父亲,他的女儿已被他打的躺在地上不动弹,他却越来越来劲,此刻正左顾右盼,看到墙角斜立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走过去握在手中后,又在令一掌心轻轻敲击,大步走向倒在地上的自己的亲生女儿。
    “狼心狗肺的杂碎!”罗喉计都突然大声喝道,反手一掌击向恶毒父亲,男人突然愣在当场,突然间化为一滩肉泥,稀碎的血肉飞溅,溅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一头一脸。
    “啊!!”
    “见鬼啦!”
    “天啦快跑!这人怎么说碎就成渣了!”
    在作鸟兽散的众人中,被殴打的女儿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离自己那毒父最近,照理说身上应该会被溅上更多血肉,可却干干净净,连一滴血迹都无。
    她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肉泥,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罗喉计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向风素心,沉声道:“走吧。”
    “魔尊,您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风素心感激道。
    罗喉计都却冷哼一声:“善良?本座生平最讨厌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