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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邵婉斜睨他一眼,心口跳得更厉害了。
    忖度着她刚刚的话,慕时清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紧张才躲着我?”
    “嗯。”
    心里舒坦了,慕时清浅勾唇角,没有再问下去。
    船舱内,宝珊站在窗前静静凝睇爹娘的背影,心里祈祷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眼前不自觉浮现陆喻舟的身影,默叹一声,为自己感到悲凉。
    几日后,客船停泊在辰王府所在的城池前,宝珊一家人步上石砌的码头,因慕夭没有在辰王府暴露行迹,宝珊几人不在辰王的监视范围内,故而几人在去往客栈的途中并没有乔装易容。
    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码头的船工里混进了陆喻舟的眼线。
    在得知自己被慕时清和宝珊诓骗时,陆喻舟就已猜到他们父女会来黎郡接应慕夭,这也是为何从一开始,陆喻舟就没有将慕夭的行踪瞒下,因为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他们也跑不出亲情的牵绊,必然会在脱身后来到黎郡。
    与自己不同,慕时清看重亲情,而宝珊渴望亲情。这就成了他们的软肋。
    听完眼线的禀告,陆喻舟转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继续与将士们探讨着黎郡的兵力分布。他们将在明日给辰王送上拜帖。
    原本,身为钦差,该被一方节度使迎接才是,可辰王已猖狂自负到瞧不上任何朝廷来的钦差,不但不亲自来接,就连一个副将都没有派来。不仅是他,九大节度使中有三人都有同样眼高于顶的通病。但这恰好给了陆喻舟一行人熟悉地形的时间。
    辰王府。
    一身雪青色侍女服的小黑丫头照常来到耳房送药,腮边嵌着两个酒窝,“守卫大哥,劳烦开下门。”
    守卫没好气地道:“喊谁大哥呢?隔墙有耳,我可不想让人误会咱俩的关系。”
    嘴甜有何用?长得比煤炭还黑。守卫心里想着,脸色更为难看。
    小黑丫头笑意不减,露出洁白的贝齿,“既然怕人误会,那你还是快些开门。”
    守卫哼一身,转身解开锁链,放她进去了。
    “砰。”
    慕夭反脚带上门,冲着门板扮个鬼脸,蹦蹦跳跳来到床前,“殿下,我来了。”
    赵祎从“昏迷”中睁开眼,缓缓坐起身,舒展起筋骨。自从喝了慕夭的药,他身上的软筋散已没了效力,如今行动自如,但碍于被监视,每天还是要假装昏睡。
    慕夭坐在床边,递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殿下把这个喝了。”
    赵祎瞥了一眼,沙哑开口:“这又是什么药?”
    “软筋散。”慕夭露出一抹狡黠,显然在说笑。
    看着她的娇靥,赵祎狭眸微动,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今日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如今,慕夭成了他的传音筒,每次过来都会给他讲述外面发生的事情,比如朝廷的眼线已经成功潜入王府,与她取得了联系,随时等待出手救援,再比如九皇子赵澈假意前来投奔辰王,实则是为了与朝廷里应外合。
    赵祎无法想象,若是这段日子里没有慕夭的陪伴,他将被寂寞折磨成什么样子。
    再心向暖阳的人,也无法在不见光的囚室中度日,更何况,他本来就不阳光,反倒性子阴鸷。
    慕夭将药碗抵在他唇边,“先把药喝了。”
    没再纠结是什么药,赵祎闭眼喝下药汁,睁开眼时,唇齿间被塞入一颗饴糖,舌尖还碰到了女子的指尖。
    慕夭收回手,在裙摆上蹭掉了指尖上的湿润。
    见她如此,赵祎挑眉问道:“嫌我?”
    “哪有。”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察觉出男人的不悦,慕夭在心里腹诽一句小心眼,“我有一个好消息,殿下要不要听?”
    “讲。”
    想起守卫那句隔墙有耳,慕夭倾身靠近赵澈耳边,吐气如兰道:“陆子均明日就会来到辰王府。”
    是不是好消息?慕夭坐直身子,等着看他脸上的表情。
    熟料,赵祎不但没表现出欣然,还蹙起眉头,“明早之前,辰王会将我转移到别处去。”
    一听这话,慕夭慌了,下意识地握住他搭在膝头的手,“他会把你带去哪里?”
    若是那样,她会不会寻不到他了?
    对于慕夭的反应,赵祎有些诧异,“你在担心我?”
    慕夭愣住,自己的确是在担心他,可被他这么一问,莫名有些心虚,想要抽回手却抽不回来。
    “殿下......”
    赵祎攥着那只温热的小手,如浮萍与浮萍相遇,相偎相依不再孤单,“承认担心我,有那么难?”
    因长期被囚,男人的声音偏于沙哑,偏偏带着不自知的诱音,令慕夭从尾椎酥麻到头皮。
    她忽略掉异样,用另一只手挠了挠鼻尖,“殿下要是涉险受伤,我这两年的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单纯的担心他,慕小姑娘违心道:“若咱们能安然归朝,朝廷一定会重重褒奖我护君有功,官家也不会在追究我逃婚的事了。”
    “口是心非。”赵祎靠在床头闭上眼,似乎来了气性,不想再跟她聊下去。
    被晾在一边的慕夭嘴一嘟,掐起腰,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白兔,“谁口是心非?殿下不要血口喷人。”
    那激动的劲儿,就跟随时要说出“我不喜欢你,你别做梦”一样。
    赵祎眼未抬,狠狠攥了一下她的手,惹得小姑娘娇呼一声。
    被囚两年,手劲儿还这么大...慕夭抽回手,发现他掌心被自己的黑色胭脂染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赵祎斜睨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睨了一眼她雪白的指尖和黑乎乎的手掌,淡淡道:“一会儿出去别让人发现端倪。”
    慕夭气不过,用另一只手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吟笑一声,从衣袖里掏出小铜镜,“殿下看看自己。”
    镜中的男子依旧俊美,却因长期见不着日光,皮肤有些苍白,为他添了一丝忧郁的美。
    只是,脸上的黑色胭脂过于突兀。
    赵祎抓起她另一只手,替自己擦净了脸,“若是能跟陆子均联系上,告诉他,不必为了救我让众将士涉险。只要辰王没动杀我的心思,我可以见机行事,逃离这里。”
    在大局上,慕夭一向拎得清,“放心,我会转告给他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如今朝廷的人来了,你寻个时机离开辰王府。”
    在自己的事上,慕夭却拎不清了,“我不。”
    “听话。”
    慕夭低头把玩手指,嘀咕道:“就不,我要跟殿下一起离开。”
    这又怎能不让赵祎产生旁的想法,他掐住慕夭的下巴,用拇指摩挲了下,“我只与我的妻子生死同行。”
    这话像是将她推远,远离危险,又像是一个钩子,勾住她的心,让她想要成为他的......
    慕夭拍开他的手,哼道:“殿下要与妻子生死同行,我要与殿下回宫领赏,不冲突。”
    “......”
    言语上略胜一筹,慕夭扬起脖子,像一只得意的小兔子,翘着唇离开了。
    房门一开一翕,赵祎听见慕夭在巴结守卫,心下叹息,小丫头有勇有谋,却又糊里糊涂。
    *
    月明星稀,慕时清打点好一切,将妻女和外孙留在客栈,带着暗卫去拜会当地的旧友,想要从那边得到一些关于辰王的消息。
    天字号房内,宝珊哄睡了邵婉和阿笙,一个人坐在窗边俯瞰小城的夜景。
    倏然,屏风那边传来动静,宝珊起身走过去,见支摘窗被风吹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俯身刚要合上窗,却见窗台外蹲着一只小猫,雪白的毛发,鼻子和爪子都是肉粉色的。
    哪儿来的猫儿?站在窗台上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宝珊抓住它的后颈,将它拎进来,抱在怀里。
    猫儿实在太小,柔弱无骨,宝珊推开门走到账台前,“店家,我捡到一只猫。”
    正在敲算盘算账的店家瞥了小猫一眼,“很可能是哪位客人丢的。”
    “那就先放你这儿,等着谁来认领吧。”
    放下猫,宝珊回了屋子,可没一会儿,店家就来敲门,说他对猫过敏,还是放在她这儿先养着吧。
    宝珊推辞不了,抱着猫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喵——”
    小猫发出一声叫,窝进她臂弯。
    夜色中,姱容俊逸的男子靠在窗下的墙壁上,望着狭窄巷子上方的明月,眸色变得浅淡。
    少顷,客栈掌柜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这位爷,小的按您的吩咐,把猫送还给那位娘子了。”
    “嗯。”陆喻舟撇给他一锭银子,交代道,“衣服拿来了吗?”
    “拿来了。”掌柜笑着收起银子,递给男人一套店小二的衣裳......
    当晚,慕时清回来,与宝珊聊了几句,带着暗卫住进隔壁。
    鞍马劳顿,宝珊刚要回房休息,门外忽然传来掌柜的声音:“小娘子,小店蹿进一只仓鼠,好像在你开门时蹿你屋里了。”
    仓鼠?
    宝珊拉开门,见门外站着掌柜和一名小二打扮的男子。男子相貌平平,胜在气质清隽。
    侧开身子,宝珊叮嘱道:“家母和犬子歇下了,你们动静小点。”
    “诶好。”
    掌柜刚要迈进门槛,被店小二扯住后脖领拽至身后,只听店小二低声道:“外面等着。”
    掌柜嘴角一抽,露出一抹尴尬的笑。
    与宝珊擦肩时,店小二眸光微转,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深意。
    宝珊没有察觉,为了与男子避嫌,靠在门边没有跟进去,看着他从客堂到湢浴又到卧房。
    虽然卧房垂着帷幔,但宝珊还是觉得不妥,想要开口阻止,可男子已经走了进去。
    静悄悄的卧房内,一只小猫正蹲在地上喝奶,一见来人,喵了一声。
    男子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猫别出声。
    帷幔被一只肉肉的小手拨开,旋即,帷幔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左右看看,“咦”了一声,“小猫咪!”
    男子赶忙跨前一步,仔细看着阿笙的脸,确认他无恙,又退回合适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