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咱们开始吧。”
    工作人员到齐后，顾念尘站到绿幕前，对她招招手，“到这儿来，我和你对戏。”
    导演亲自对戏，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演员的表情转换，由此来提出指导意见。
    黎昕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刘冰，提了口气，也不浪费口舌，直接进入情绪，快走几步到顾念尘面前，跪到地上。
    因为剧里角色需要，她的动作急促，膝盖磕在地上，小小的传出些骨头接触地板的碰撞声。
    顾念尘蹙了下眉，脸色沉了几分，“洪度，还不知错？”
    黎昕挺直身子，扬了扬尖巧的下巴，半阖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倔色，“贪官掠百姓之财，薛涛取之，还之于民，何错之有？”
    “贪官自有律法惩治，朝堂大事，岂是你一介女流可妄自揣度？”顾念尘转身，做了个拂袖的动作，“也罢，韦府留不住你。”
    扬声大喊，“来人，将薛洪度发配松州！”
    黎昕怔了下，被人拖出去时满眼的不可置信，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喊，“城武……”
    随后深吸了口气，闭眼，泪水沿鼻尖滑落……
    ***
    试戏结束后，黎昕从刘冰手里接过自己的黑色毛呢大衣套上，捧着暖手袋走到顾念尘身边。
    “这个衣服配色，对比不要太强烈，看久了会很累，以后应该以长衫裹胸为主，材质尽量用纱质绸缎，有那种轻盈飘逸之感。”
    顾念尘回放着刚刚拍过的片段，对服化组的工作人员说道，“这个头饰就很好，很精致，颜色也舒服。妆不错，眼妆的红可以稍微重一些。”
    说完服化组，又转向灯光组，“光太亮，不要把人照得太白，换成低色温钨丝灯，把轮廓光做出来，面光一定要做到细致，从左到右拍的时候，摄影师上方也要有灯。”
    “你们稍等一下，一会儿集中开个会。”
    见黎昕还在后面站着，顾念尘转身从人群中退出，拖了个凳子走到她面前，无奈地摇头，“新团队，还得慢慢适应。来，坐一下，我给你讲讲你的不足之处。”
    黎昕刚准备坐下，他却突然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略带歉意地笑笑，“接个电话。”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来，“嗯，是我，你直接进来就行，对，3号棚，进来就能看见。”
    “一个学生，过来做助理。”
    顾念尘切断通话，向她解释了句，而后对着刚进棚的人影招招手，“这边。”
    黎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见那道纤瘦的身形时，只能感叹一句。
    李逵遇见了李鬼——冤家路窄。
    沈辛蔚小步跑到两人面前，白皙的脸蛋儿因为运动染上淡粉，伸手抚平凌乱的齐肩卷发，稍微欠了欠身，“不好意思，顾导，这里太大了，我一时没找到地方。”
    “不碍事，”顾念尘理解地笑笑，“今天只是试戏，一会儿一起开个会，大体内容你一听就明白。”
    素骨凝冰的沈辛蔚，一出现在摄影棚，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起来，又是个带资进组的吧。
    此时一听是个导演助理，顿时一个个乐开了花。
    导演助理好啊，一个战壕里的壕友。
    可比那些端着架子的花瓶好相处多了。
    “那以后就麻烦顾导了。”
    沈辛蔚扬唇，满目含笑，又转头对着黎昕打招呼，“黎昕，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黎昕不疾不徐地坐到顾念尘刚刚拖来的凳子上，一侧唇角勾起，笑容里的淡漠疏离清晰可见，“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
    “算不上巧合，这次是我听说顾导与万世传媒有合作，才拜托托世尧帮我介绍过来的。”
    沈辛蔚落落大方地看向黎昕，声音轻轻，“因为我是学电影的，想多争取些实践经验，只是作为朋友，请他帮个忙，黎昕你别误会。”
    听见两人的对话，顾念尘终于抓住重点，“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还挺有渊源呢。”黎昕耸耸肩，看了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面色恢复如初，“怎么说，沈小姐也算是我的贵人。”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
    要不是沈辛蔚，她还能那么轻易钻了空子，嫁给温世尧？
    沈辛蔚下意识咬咬唇，“是啊，以前就认识。”
    “那好小沈，你先过去和摄制组认识一下，我给黎昕讲一下戏，马上就过去开会。”
    顾念尘回头看了眼正扎堆热议的摄制组，黑眸沉了沉，摄制组成员识趣地分散开，装模作样地讨论起剧情。
    沈辛蔚点头，向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走去。
    黎昕伸手捞起宽大的裙摆，露出裙下的云头锦履，鞋子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纤瘦的脚上。
    两个脚交替搓着地，杏眸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念尘见她不说话，拖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弯弯腰，探头从下方往上看，对上她黯淡的眸光，压低声音问，“哎，还记得吗？”
    黎昕挑眉，兴致缺缺，“什么？”
    顾念尘伸手捂了下脸，手再拿开时，变了个异常抽抽的表情。
    好看的眉眼似乎被挪了位置，一个眉头向上，一个眉头向下，嘴巴和鼻子向下扯着，那脸皮，好像宽松的能扯出二里地去。
    黎昕忍不住轻笑了声，“老套。”
    多少年的把戏了，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虽然笑得有些牵强，但好歹，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顾念尘弯腰，臂弯撑着膝盖，凑到黎昕近前，“心情好些了，可以开始接受批评了？”
    黎昕睇了他一眼，“说吧。”
    不远处的导演助理看见这一幕，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虽然顾导不是个特别难相处的人，只是看起来有些孤傲，有些严肃，有些不尽人情……
    但是，做鬼脸，这，这也太……
    他拍拍自己的小心脏，感觉大神从云端掉到了人间，还是脸先着地的那种。
    正和摄制组聊天的沈辛蔚，不时探过来的目光，扫到这一幕时，“咦”了一声，侧头看向坐在场地边缘的两人，疑问出声，“顾导和黎昕，他们关系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