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三人，姿态暗昧地扭结在一起。
    沈辛蔚侧身站在温世尧身侧靠后，黑眸看向抓着自己披肩的黎昕，眼神中的惊恐不安一览无余，像手上的小兽，虚软无力。
    温世尧则蹙眉，抓着黎昕的手，眸光深邃，看不出情绪。
    正午时分，人越聚越多。
    在摄影基地为其他明星做访问的娱记闻讯而来，挤到人群最前端，拍下这令人万分遐想的一幕。
    黎昕精致的眉眼冷凝，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阻止，而生出敛起火气的架势。
    她从出道到现在，将近十年。
    即便是因为家庭压力和负面缠身，一度有躁郁倾向的那些年，也从未在公众面前如此失态过。
    但是现在，她全然不顾。
    满眼都是那件红黑渐变的披肩围巾，上面隐约缀着星星点点的品牌logo，很多年前某品牌百年庆推出的限量款，据说整个b市只有一件。
    现如今，它就在自己面前。
    挂在一个女人肩头，流苏垂顺地随风轻晃，柔缓而不容忽视。
    “昕昕，上车再说。”
    温世尧漠然开口，挪动步子到她身边，温热地手掌搭在她手上，企图将她拉开。
    黎昕却咬紧了牙似的，纤薄的指甲将疏软的羊绒披肩拽出丝丝褶皱，指腹捏住的地方，用黄色丝线绣着一朵花。
    她虽叫不上名字，可记忆犹新。
    沈辛蔚当即变了脸色，伸手拉着披肩往自己身前扯，尖叫道，“黎昕，你放开！放开！”
    低徊的音色颤抖，已然有了哭腔。
    越用力越适得其反。
    披肩因为多年磨损，布料已经变得稍稍稀薄，黎昕稍长的指甲一抓，便别出个缝隙，沈辛蔚一用力，顿时有裂帛之声传来。
    沈辛蔚一张小脸顿时煞白。
    “上车。”
    温世尧声音沉下来，隐隐夹杂些强迫的意味。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将黎昕的手扳开，随后从背后拥着她，半推半就地将黎昕推到车边，打开车门，塞了进去。
    看着面无表情的黎昕，唇角轻抿，而后说道，“在车上等着。”
    随后抽身而去，车门“嘭”地一声闭合。
    与此同时，仍留在车外的沈辛蔚手捧着披肩，蹲在地上，压抑着声音啜泣起来。
    同剧组服化组的张姐也在人群中，见她哭的可怜，跑到她身边蹲下，轻声劝道，“小沈，别在这儿蹲着了，到棚里坐一会儿吧。”
    “就是，这里人太多了，进棚里吧。”
    年轻摄影师张涛也跑过来，弯腰凑到她身边劝说，抬头看了眼被推进车里的黎昕，声音里不乏愤然，“真是的，仗着自己老公撑腰，就能这么欺负人？”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跟温总打个招呼。”
    沈辛蔚不停地抽泣，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不停往下落，落在披肩上，瞬间浸透。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这个披肩，是爸爸……爸爸当时……就是为了给我取披肩……才出的车祸……我，我一直不舍得……我……”
    她说得动容，让年纪稍大的张姐忍不住鼻子一酸，伸手抚着她的背，“好了，小沈，其实黎昕其实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可能就是今天误会了，你这个披肩张姐帮你修一修……”
    “什么误会啊？”张涛倒不乐意了，打断她的话，“我看她就是心里阴暗，没看刚刚拍照时那个臭脸，不知在哪儿受得气，撒到辛蔚身上……”
    “别说了。”
    张姐皱眉，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挪了个位子给返身回来的温世尧，颔首打了声招呼，“温总。”
    声音里有一丝颤意。
    以往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年轻男人，此刻站在眼前，漠然的目光投下，迫人的身高和强大的气场，让她忍不住有些慌。
    刚刚张涛说的话，自己可是半句都没附和啊。
    张涛也神色慌张地起身，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温世尧浅浅“嗯”了声，对着姗姗来迟的郑明轩使了个眼色。
    郑明轩了然地走到人群之中，清清嗓子，气气地对着众人分析起，拍照传上网会产生哪些“不好”的连锁反应。
    一个圈子的人好说话，也不需要他动用那些将新闻网站搞瘫痪的手段，人群便散开。
    “辛蔚，别哭了。”
    温世尧半蹲下身，掏出手帕递到沈辛蔚面前，音色温淡，“今天的事，我替黎昕跟你道歉。”
    “我不要道歉。”
    沈辛蔚依旧垂着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东西已经破了，道歉又有什么用？”
    ***
    黎昕坐在车里，透过茶色的玻璃窗，看向蹲在地上的沈辛蔚。
    淡淡的日光，将她纤瘦的身形笼罩其中。
    光线的漫反射作用下，薄弱的好像随时会消失。
    她闭眼，将头倚在车玻璃上，手指摩挲着身下座椅的皮垫，刚刚抚过披肩上那朵黄色绣花时的触感还在。
    满脑子都是，七年前那个日光灼目的下午。
    那个灯光昏暗的**，那个女生递过来的一杯白开水。
    渐渐模糊的视线，随之消弭的意志。
    臭气熏天的老男人，和阴差阳错的逃离。
    那天起，她成了温世尧眼中不择手段的一份子。
    成了顾念尘口中不堪的女人。
    成了父亲记忆中伤风败俗的女儿。
    后来便是辍学，住院，父亲远走定西，至死也未再见。
    从此，她的生活，五味中的甜，好像都被人偷吃掉了。
    只剩下无尽的酸、苦、辣、咸。
    而这些年所走的弯路，无不是拜那一杯白水所赐。
    即便今日，她已经从苦海中挣扎而出，为人妻为人母。但再见到那条披肩时，所有的恨意仍会翻涌而出，将理智湮没。
    只是没想到……
    她浅浅勾唇，眸中划过一抹讥诮。
    ***
    交代郑明轩送沈辛蔚回酒店后，温世尧便返回车内。
    车门关闭，他身上带进的寒气让黎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男人凑过来，温热的手心抚上她的额头。
    黎昕头动了下，躲开他的触碰，音色疏离地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