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
    黎昕自己也看了眼，被她这副丧气的表情吓到，心里有些忐忑。
    蒋亦然摇头，没精打采的连眼皮都懒得抬，“觉得你肚子有点靠下，就观察一下，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
    黎昕点点头，心里却仍有些不安，还想问话，刚阖上的电梯门又向两侧退去，进来个形色匆匆的女人，她手里拎着些洗漱用品，进来时看见黎昕明显愣了下，随后按了楼层键，靠着扶手站着。
    女人保养的很好，皮肤紧致身材纤瘦，穿着打扮也是优雅得体，只是面容看起来很疲惫，从眼尾堆积的细小皱纹可以看出上了年纪。
    在医院，人有这种状态，很常见。
    黎昕打眼觉得她眼熟，眉眼与顾念尘有些相像，直觉是顾念尘生病，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多疑，顾念尘眼尾有一丝下垂，大半个瞳孔被眼睑覆盖，而这位则是柳叶眼，况且，她昨晚才见过顾念尘，人好好的，怎么会今天就住院呢？
    思及此，她不以为意地别过头，和蒋亦然的对话也由此止住。
    女人在她们要去的楼层下面一层下了电梯，随后电梯继续上行，在目的地停下，黎昕和蒋亦然一起到了病房，黎晖正在睡觉，陪护看她们到来，打过招呼后到门外等着。黎昕站在床边，脸被垂落的长发挡住，垂眸盯着黎晖，看着他微弱起伏的胸膛，目光冷冷清清没什么温度。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人已经瘦到脱相，向上躺着，瘦削的面颊凹陷下去，因为积水而隆起的腹部将被子撑起些弧度，皮包骨的手臂上挂着吊针，手指只覆着层皮，长的吓人。
    不知是对亲情失望了太多次还是生性凉薄，她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疲惫。
    蒋亦然看她一言不发，以为她在为黎晖的事担心，扯了扯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小晖这是身体底子差，嗜睡很正常，这几天炎症缓解不少，积水也有自行消除的迹象，你不用太担心。”
    黎昕侧头看她，提着唇角笑了下，“我知道。”
    许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自以为说的轻巧，不掺什么情绪，可看在蒋亦然眼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没有焦距的瞳孔，和轻微发颤的嗓音，根本就不是无所谓的模样。
    蒋亦然“哎”了声，宽慰道，“我说真的，熬过去就好了，你脸色不用这么难看。”
    两人说话声将黎晖吵醒，黎晖缓缓睁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黎昕，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这几次反复住院黎昕都没来看过，上次他回家住了两天，带黎立出去吃饭，回来才知道黎昕在家，可姐弟俩一栋房子住着，愣是没见上一面。
    黎晖知道姐姐讨厌他，其实很多时候他也讨厌自己，一无是处还到处惹是生非。可这社会诱惑太多，他一次次决心悔改，却又一次次迷失沉沦，一直走到今天只能听天由命的地步，才真的悔不当初。
    现在她过来看他，自然是又惊又喜，黎晖胡乱挣扎着想坐起来，几次都没能如愿，蒋亦然弯腰将床板升起，黎昕按着他的肩将人推到床上，语气冷淡地开口，“躺着吧，别乱动。”
    她一向如此，黎晖不怎么在意，想对她笑笑，可一张嘴嘴唇就因为干裂崩开而渗出些小血珠，他有些难堪地用舌尖舔了舔，慢声慢气地说，“姐，你怎么过来了？”
    他这一问，黎昕倒不知怎么回答了，随便回了句，“过来看看，你这有什么需要的？”
    “我没什么，这里什么都不缺。”
    黎晖目光有些拘谨地从她脸上划过，小声问，“姐，你离婚的事是真的吗？”
    黎昕轻描淡写地“嗯”了声，算是回应，黎晖脸色变了变，开口想说什么，黎昕睇了他一眼，提前开口，“你不用管我的事，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好像可以要拉开些距离，黎晖有些尴尬，复又舔了舔唇，不知说什么好。
    意识到自己口气不佳，黎昕抿了抿唇，顿了下，将自己打算带蔡玉华和黎立出国的事和他说了一下，只是避过了早上家里的争执。
    黎晖他从小到大都是遇事没什么主见的人，因此没什么意见，黎昕又和他说了几句，便同蒋亦然出了病房，去b超室做b超。
    蒋亦然盯着显示器，“啧”了声，“胎盘位置有点低……”
    “不好吗？”黎昕侧了侧头，想看显示器。
    “现在看没事，随着胎儿的生长有可能位置会抬高，不过还是要多注意，少生气，保证充足的休息，不做剧烈运动，像你之前日夜颠倒工作这之类的状况，还是应该避免一下，要真发展成胎盘前置，可是很危险的。”
    闻言，黎昕松了口气，“我没让你吓死。”
    “我可没吓你，现在17个周了，一出问题就没有小问题，你为了自己着想也得学着金贵点儿，万一有个这那的，大人孩子都受罪。”
    蒋亦然将探头放回原位，顺便抽了几张湿纸巾，一边帮她擦去耦合剂，一边嘱咐。
    ***
    从b超室出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医院附近的泰国餐厅吃饭，因此先去蒋亦然在医院的宿舍，等她换了衣服再走。
    宿舍门一开，黎昕就被地板上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子惊到，目瞪口呆的看着蒋亦然，“我说，你是中奖了吗？”
    “大惊小怪，”蒋亦然回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撇撇嘴，“女人嘛，心情不好当然要买买买。”
    “可你也买太多了，是准备下半辈子吃土吗？”
    黎昕感叹了句，踮着脚尖进了宿舍，在她床上坐下。
    蒋亦然随手将门带上，蹲在地上在成堆的盒子中随便扒拉出一个装衣服的盒子，从里面抖了件丁香紫的及膝连衣裙换上。
    低饱和度的莫兰迪色系衬的蒋亦然整个人温温柔柔的，与她平时乱穿一气大大咧咧的打扮反差甚大。
    “哎哟，不错哦。”
    黎昕打了个响指，对她这副打扮表示高度赞扬。
    蒋亦然扬扬下巴，刚想说几句臭美话，房间里突然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