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面包怎么变味儿了？”
    蒋亦然闭眼嚼巴两下，突然咦了声，睁眼看着手里小巧的三明治，“这不是食堂的早饭吧？”
    黎昕点头，“不是，周铎出去买的。”
    “我说呢，怎么这么好吃。”蒋亦然将剩下的半个全塞进嘴里，叹了口气，含糊不清地抱怨，“我现在对食物要求怎么这么低，一个三明治都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听她这样说，黎昕手里刚捏起来的最后一块三明治又放回盒子里，起身递给她，淡笑着打趣，“你以后要求怕是会越来越低，比如上厕所没手纸……”
    “打住，”蒋亦然恶嚎一声，做呕吐状，一脸悲愤地接过，“别说了，我要呆两年呢，你给我留点儿幻想空间。”
    黎昕也觉得有些恶心，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昨晚怎么回来了？”
    乍一听她这个问题，蒋亦然明显顿了下，随后又安安稳稳躺回床上，“我这不是怕不回来，你再被温世尧占了便宜？”
    “你一开始跟着走，就不怕我被占便宜了？”
    黎昕随口揶揄了句，一向话多的蒋亦然却没再接话，而是翻了个身，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气氛突然冷下来，黎昕以为是自己说话不中听，咂咂嘴，有些尴尬。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驻地医院，蒋亦然将所有盒子收拾好，连同门口垃圾桶里的袋子一并拎出去，准备扔在不远处的垃圾堆放点。
    穿过院子时，黎昕看见方孟醒也起了，正顶着一头乱发，一只手夹着烟，和温世尧一起，在房檐下站着聊天。
    见她们出来，方孟醒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反倒像是没看见似的，沉着脸迅速偏过头，旁若无人地向地上掸了掸烟灰，蒋亦然也是神色如常，扯着黎昕的手臂，快步出了院门。
    这默契十足的表现，倒是让黎昕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被蒋亦然扯着的手臂动了动，低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蒋亦然背对着她，将垃圾扔到回收点，轻巧地笑了声，“吵什么架？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可以吵的？”
    分手？
    她不说倒还好，一说黎昕越发搞不清状况，“什么意思？你们俩昨晚干嘛了？”
    “你现在怎么还是这么八卦？”蒋亦然扔完垃圾回头瞟了她一眼，随后不在意地扬扬手，继续前行，“孤男寡女你说能干吗？无非就是熟门熟路的，状态到了约一下呗！”
    黎昕差点被她这句话呛到，看着她侧面脖颈上的淡红色痕迹，秀气的眉头挑了下，缓缓呼出口气。
    这样一来，蒋亦然半夜跑回房间，以及方孟醒视若无睹的行为，就很能说的过去了。
    怪不得昨晚看那两口子，总觉得剧情走向太快，合着蒋亦然是这么个想法？也不知道方孟醒有没有被气到吐血？
    见她不说话，蒋亦然半回头，又补上一句，“可别学我。”
    黎昕想说自己大着肚子想学也学不了，又觉得说起来没意思，只轻笑了声，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毕竟是别人感情上的事，她虽不认同，也没立场说什么。
    ***
    驻地医院依旧忙碌。
    一楼大堂门前的空地上扯起了遮阳网，成了防疫卫生科普的临时讲堂，结束后会免费打针并领取药品。
    黎昕拿着本书扇着风，坐在院子里唯一一棵树的阴影里，帮着给前来学习的人发放饮用水。
    来听课的除了几个大人外多是孩子，场地里吵吵闹闹一片，加之天气炎热，着实不舒服。
    期间楚煜打电话来，说是已经到了香港，病人也暂时安顿下来，如果她有需要，可以想办法让人把她带出去。
    他似乎太过热心，反倒让黎昕有些无所适从。
    简单聊过之后，黎昕还是拒绝，“不用了，我这边得空自己回去就行，还是谢谢你了。”
    她这样说，楚煜也没有多言，套几句便挂断电话。
    黎昕也收起手机，看见一个四五岁光景的黑人小男孩儿站在桌子前，两手扒着桌子边缘，露出刚刚高过桌沿的半张脸对着她笑。
    他的衣衫褴褛，细瘦的手指也沾满了灰，在米色的桌面上留下几道黑印，虽有些脏，笑容却很澄澈，尤其一双大眼，微微弯着，黑亮的眼仁像玛瑙般，透着灵动纯净。
    黎昕回以微笑，注意到他干涸苍白的唇，从身边的箱子里抽出瓶矿泉水递给他。
    小男孩接过，却并没有离去，依旧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看着她。
    因为语言不通，黎昕也没问出声，只是猜测他可能还有同伴，一瓶水不够，因此又递了一瓶过去。
    小男孩没接，反而笑嘻嘻地指了指她放在桌面上的包。
    这是黎昕随身带着装手机的手包，里面还带了不多的钱，她昨晚把厨房里的菜吃掉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她想着等晚上蒋亦然下班，一起去市场买些蔬菜水果回去。
    此时，小男孩指着包，显然是想要其他东西。
    黎昕看着他瘦的有些凹陷的面颊，以为他是想要吃的，便有些歉然地摇头。
    小男孩见她摇头便有些急切，把胳膊伸到桌面上来，小手在空中擎着，食指和中指弯曲着，在拇指指腹来回捻磨着，做了个国人说到钱时才会做的动作。
    黎昕有些错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功利性？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男孩倒是先急了，晃了下桌子催促。
    这种伸手的动作让黎昕有些反感，眉心浅浅蹙了下，一双杏眸登时就凌厉了几分。
    她现在素面朝天敛起锋芒，看着眉清目秀安之若素，乍一露出这种表情，吓了小男孩一跳，连跑都忘记了，向后退了一步，扁扁嘴，看样子是准备哭出声来。
    黎昕这种准妈妈最是心软，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和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拿过包，摸索出夹层的几张西非法郎，准备递给他。
    “给他钱，你是找刺激？”
    背后传来温世尧不紧不慢的声音，黎昕掏钱的动作顿了下，回过头，见他不知何时跟过来，正倚着树干，看戏似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