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是思量着，松手她就走，犯不着和他讲诚信，温世尧却像是看穿她的意图，松手前淡淡补上两个字，“护照。”
    黎昕别过头，脸朝着温世尧看不见的方向，愤愤咬了下唇。
    她发觉自己以前可能太不了解他，要不怎么芝麻大点的心思都能让他看出来？
    说穿了，她能坐下来跟他磨这么久，护照要占一半的功劳。
    毕竟，出门在外没有护照太不方便，若是挂失又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她挺着个大肚子，一来不想跑来跑去走程序，二来也实在是不想等上那么久，现在局势动荡，万一战争波及到这边，她连跑都跑不动，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至于另一半的原因……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心中万般纠结没有头绪。
    正胡思乱想着，黎昕感觉腰上力度一松，身后男人已经放开对她的钳制。她挪了下，滑到床边坐着，两人距离一拉开，顿觉身前一阵凉意，她忍不住喟叹了声，顺手开了床头的风扇。
    温世尧一只胳膊撑着身子，侧身倚着床头，长腿交叠，姿态散漫地低头摆弄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跳动，看样子是在发信息。
    风扇叶片转动，来回摇摆间将他乌黑的短发吹的散乱，清隽的面容被遮挡几分，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将挡在眼前的几缕发丝拨开，这一副沉雅闲适的模样，与斑驳破旧的背景格格不入，像跌落时间的。
    只是，让她乖乖坐着，又是这一副完全把她晾在一边的感觉……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怀孕激素分泌异常，黎昕近来情绪极为暴躁，看着他在和自己谈话的间隙，还能神态自若地发信息，心里“腾”地起了一把火，往日自持的冷静耐心全被他打乱，回过头抿唇看他，顺手一把拍掉手机。
    手机闻声跌落，在凹凸不平的土质地面翻滚了几圈后停下，玻璃材质的机身瞬间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划伤。
    温世尧轻垂的眼睫抖了抖，眉心迅速划过一抹愠怒，随后缓缓抬眸看她，唇线轻抿，目光含着几分询问。
    被人追捧惯了的人，哪受过这等挑衅？
    黎昕眼尖地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也知道自己这个动作侵犯意味太重，但她在气头上，鬼才要跟他讲礼貌。
    只是想是一回事，落实到现实中又是另一回事。
    他周身总带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即便她如今心理强大无可撼动，在这样的注视下也总有几分气短，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另一侧，不耐的语气中夹着几分不自然，“有话说话，玩什么手机？”
    身后男人没说话，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沉默如同钝刀割肉，局促而狭小的房间内气压缓缓升高，高压高温双重施压之下，黎昕有些坐不住，感觉被他盯着的侧脸迅速发烫起来，难耐地闭了闭眼，心下不免负气，想就此离开。
    温世尧却突然坐起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反朝方向躲了下。
    这副防备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轻嗤了声，没搭理她，缓慢翻身下床，躬身将蹦落到窗下的手机捡回来，低头摆弄了会儿，返回她面前站着，将手机递了过来。
    屏幕表层被地面凸起的小石子擦花，将她素净的小脸映出斑驳的影像。以为他是想让自己看看手机摔成什么样，黎昕抬头，稍带些倔意的目光对上他的，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自己看。”
    温世尧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色皆淡，意外的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恼怒。
    黎昕眯了眯眼，他背光站着，精雕细刻的五官隐去棱角，添上几许柔和，恍然间，与记忆深处那个和她说“女人不能太厉害，会没人要”的模糊身影有一丝重叠。
    熟悉感只是一掠而过，到底因年深日久而消弭无踪。
    她迟疑着接过手机，解锁后，跳出来一个聊天软件的对话框，满目所见皆是英文。凭着黎昕的半吊子水平，自然是看不太懂的，她略微尴尬地拧了下眉，清眸中含着几分懵懂，却也不肯就此服软，“不耻下问”，只得继续维持一个姿势坐着，时间久了，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女人拧着的眉心越来越紧，紧绷的侧脸预示着不耐愈发加重，细枝末节的表情全收进温世尧眼底，他忍不住勾勾唇，刚刚被她惹到阴霾的情绪瞬间瓦解。
    “这是和大维德拍卖公司经理的对话，五年前我在该公司的一场拍卖会上拍下了一枚祖母绿裸石，”他到底还是先开口，伸手拨弄了下手机，将聊天记录下拉，找到图片，“我刚刚委托他查找当年的成交记录，这是他发过来的截图。”
    有了讲解再结合她生涩的语言知识，瞬间就觉得好理解许多，黎昕细看，确实如他所言，第一张图片是成交明细，所标注的日期是在五年多以前的十月份。
    第二张是实物图片，艳绿无暇的宝石托放在盒子中，在橱窗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浓艳的光，她向后翻一翻，其余都是各个角度的细节图。
    而盛放宝石的红丝绒的方形盒子，与她记忆中的，不谋而合。
    虽然当年只是匆匆一瞥，很多细节的东西都不记得了，但盒子右下角用金色丝线勾勒的，一个有些抽象的字母“s”，让她始终难以忘却。
    s，她理所应当地理解为沈。
    “陈年老醋好吃吗？”头顶传来的男声，隐隐含着几分戏谑，将她的回忆打断。
    黎昕顿感被揭穿的窘迫，轻轻咽了下口水，没抬头，将头偏向一侧，脸颊微微燥热，小声嘀咕了句，“一样的盒子装个戒指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求婚也不是一定要戒指，不是吗？”
    “你还真是竖个靶子照着打，脑子石化了吗？”温世尧大概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无奈，尽量压制着的语气隐隐透着些烦躁，“看见盒子上面的字母了吗？”
    “宋清容的宋，首字母，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