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关襄
夏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高河镇。
今天天气有点阴沉,徐徐微风,吹散了初入夏带来的些许燥热。
继任高河镇镇长程昊、水警支队支队长关襄以及星星湖造船厂厂长黄景国三人,并肩站于高河渡口,面向星星湖而立。
此时渡口湖面上,已然静静漂泊着整整三条乌篷船。
而在岸边,三人身后,则杵立着十名头戴大盖帽,身穿黑色制服,腰间裹着白色武装带,挎着腰刀,手持三叉戟,手臂上绣着“水警”二字的的水警,其中,甚至有三人身后背着长长的步枪。
站在前面的水警支队长关襄,身上的穿着跟后面水警们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肩章和鞋子,普通水警脚上穿的是布鞋,小腿上打着白色绑腿,而他是穿的棕色兽皮靴。
统一的着装,顿时便有一股正规军的感觉扑面而来,相比之下,关襄身边的两位穿的就很随性,不是他们生性洒脱,淡泊名利,而是因为他们没公服可穿。
当前的夏国,只有警察发了制服,连军队都暂且靠后——不过也快了——其他公职人员就要再往后推,草台班子的气息依旧恋恋不去,都是穷闹的。
“关队长,这次要麻烦你了。”高河镇长程昊不得不放低姿态,对站在三人中间的关襄说道。
这次捕杀星星湖的鳄鱼,是对高河镇有利的,但需要水警动手,但关键是,水警支队不归高河镇管辖,且,关襄比他官大。
关襄闻言,摆了摆手,十分随意的说道“几头畜牲而已,算不得什么麻烦。”
“关队长好气魄,下官在此预祝儿郎们马到功成,等儿郎们回来,镇里为他们庆功。”
程昊张嘴就给出了请吃饭的承诺。
他不觉得关襄是说大话,星星湖说是鳄灾,其实鳄鱼到底有几条还不一定,不过肯定多不了。
作为高河镇镇长,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夏人踏足星星湖以来,近一年时间也就半个月前发生过一起鳄鱼伤人事件,如果湖内鳄鱼很多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说鳄鱼伤人,最起码跑船的夏民会发现它们的踪迹,但事实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渔民们忽略了,总之,在伤人事件之前,夏国的渔民和船夫们并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不过星星湖很大,或许,夏人的活动范围正好与鳄鱼的主要栖息地错开了也说不定。
但正是因为这一伤人事件,才引起了官方的重视。
话说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程昊是一脸懵逼——原来星星湖里还有鳄鱼?然后他连忙上报,申请捕杀,而上头的回复让他很满意。
关襄更满意。
天可怜见,水警成立都一年了,一直搁高河趴灰,再不动动就烂了。
可上头好像忘了他们,一直对他们默然无视,期间,除了调动原副支队长罗布蓝海那一次,中枢的文件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水警支队的名字,好像水警支队就是为了安置罗布蓝海似的——事实就是如此——简直比后娘养的还后娘养的。
鳄鱼好啊,有了鳄鱼,他们水警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感谢鳄鱼,这个人类的好朋友,为我们皮鞋、皮带、皮包,还给我们送鱼头。
“程镇府就准备好酒水吧!”
关襄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身后的十个水警默不作声的绕过三人,陆续跳上了停在渡口边的三条船上,然后集体朝岸上敬了一礼。
三人回礼。
船在船夫的驭使下缓缓离开湖岸。
等三条船驶远,岸上的三人也就离开了,星星湖很大,光是找鳄鱼的踪迹就要好一通找,今天有没有收获还不一定呢!
三人离开岸边,事物繁忙的程昊告罪一声,率先离开,而关襄则一如既往的蹭在黄景国身后,往造船厂走去。
水警支队就安在造船厂隔壁,加之水警支队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所以许多时候就在造船厂帮工,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变得十分密切。
关襄和黄景国也一样,两人级别相同,更容易聊到一起。
两人就着林荫小道,慢悠悠的散着步,关襄双手背后,语气萧瑟的道“老黄,兄弟我羡慕你啊!”
黄景国对此丝毫不意外,他已经得到了人事局的通知,让他在下月一号之前去人事局述职,像这种非特定时期临时被要求述职,很明显,他是要挪动工作岗位,要加担子,而且,很可能是要调到新港镇接手组建新港造船厂,完成从造河船到造海船的跨越,关襄能不羡慕吗?
不过黄景国也没有谦虚,凭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情况下谦虚就是侮辱对方了,他道“呵呵,不用急,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想闲也闲不下来,有的是你得意的时候。”
“话虽如此,关键是时间啊。”关襄无奈道,“我现在的状况,比吃白饭的好不到哪儿去,这都一年了……如果是二十年后,浪费一年也就浪费了,但现在却经不起浪费。”
黄景国沉默。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水警的工作迟早会变得重要,但要命的也是这个迟早,夏国出初期,一两年的落后就是质的落后,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开始,朝堂上第一梯队是正四品,水警支队是从四品编制,绝对的高级衙门。
现在呢,朝堂上的第一次梯队是三品,光是正四品衙门就增加到了十几个,而水警支队仍然是从四品编制,仅仅一年就沦落到中级衙门的地步。
那么一年后呢,会不会出现二品高官?以夏国现在的发展速度,只要夏凡想,完全有可能。
到时候,从四品的水警支队那就是个屁。
想想,关襄就有些悲伤。
见到好友如此颓丧,黄景国忍不住道“以后即便会有更高级别的衙门设立,难保现有的衙门不会跟着提编,水警支队不可能一直是从四品。”
“可万一,它就是一直是从四品呢?”关襄显得很没有信心。
他向前快走两步,又道“就算提了级别,倘若还是闲的没事干,跟吃白饭的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级别上去了,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提高了,以后再要调动岗位总要简单一些。
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夏凡搞了一大堆吃白饭的副职作为“预备役”官员,甚至最高到从四品,但绝对不会弄出从三品甚至从二品的闲人出来,因为越往金字塔顶端,茅坑就越少,底下人往上爬还嫌竞争对手多呢,搞那么多预备役想怎么转正?
所以,越往上,品级就越重要。
先把坑占住,就是胜利。
但关襄太急了,他想不到这一层,也不愿意去堵,就跟他说的,万一级别提不上去怎么办?明明开局一手好牌,他实在受不了泯然众人的结果。
“不想了。”忽然,关襄摇了摇头晒然一笑,转身拽住黄景国的胳膊,道“老黄,走,叫上老聂、老周他们,找地方喝一盅,就当为你践行了。”
“什么践行?我看你是贼心不死的惦记我那坛‘春梦’!”黄景国脸一板,戒备的盯着关襄。
“哈哈……”关襄脸不红气不喘的回望着黄景国,继而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老黄,你不地道啊,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怀疑我的人品?”
“你有酒吗?”黄景国冷笑着回以四个字。
关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再见,不送!”
关襄转身,作势走人。
黄景国“不想喝酒了?”
刷的一下,关襄秒回,嬉皮笑脸的拍了拍黄景国的肩膀“哈哈哈,好兄弟!”
黄景国嫌弃的撇开他的左手,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