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是府里的丫鬟提上来的。
    当初好像也是一直都在苏景峰身边服侍的。
    和苏景峰多少也有几分情分，所以这么多年在府里，也没人难为陈姨娘。
    陈姨娘如今也没什么事儿，自从苏老夫人接管了事情之后，也没怎么再帮忙了。所以每日里，也就无所事事十分闲了。
    苏酒卿一过去，陈姨娘赶忙迎出来，笑着让苏酒卿进去坐。
    陈姨娘屋里的陈设，虽然不算华贵，却也不算寒酸了。
    可见这么多年在府里，的确过得也不错。
    陈姨娘对苏酒卿明显有些讨好：“大姑娘想喝什么茶？我这里有老君眉，白毫银针，还有一点子大红袍——”
    苏酒卿垂眸：“叫人冲一碗杏仁露来。”
    大冷天的，她也不愿意喝茶。觉得喝一点热的甜的最合适。
    苏酒卿坐下之后，将手里暖炉捧着，无意识的拨弄了一下上头挂着的穗子，而后再对着陈姨娘说一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姨娘。”
    陈姨娘有些紧张：“大姑娘请说。”
    “你在府里多少年了？”苏酒卿直截了当问了。
    陈姨娘愣了一下：“自幼就在府里了。”
    “你以前也是在老爷身边服侍？”苏酒卿白嫩的手指被青色的穗子纠缠着，两者颜色分明，看得人忍不住有些心痒痒。
    陈姨娘似乎就被这样的景色晃了一下神，好半晌才点头：“是。姑娘想知道什么？”
    苏酒卿见陈姨娘如此上道，当下也就不再多说别的，直接了当问：“当年，老爷对夫人说了什么？夫人才会一下子同意阮氏进门。”
    陈姨娘惊了一下。
    然后有些不解：“姑娘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苏酒卿抿着唇角：“自然是想起了。”
    陈姨娘叹一口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隐约听到了一点。”
    苏酒卿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来。
    陈姨娘犹豫片刻：“到底不是亲眼所见，所以姑娘听一下也就罢了，不要太过于较真。”
    “嗯。”苏酒卿漫不经心继续拨弄穗子。
    不管是什么，她都想听一听，看看到底是什么。
    陈姨娘轻声的说下去：“当年听说，是舅老爷那边出了一点事情，老爷用这个事情，和夫人谈了一回。但是夫人依旧不愿意，老爷又说了许多，最后几乎是跪着求了夫人。”
    顿了顿，陈姨娘才继续说下去：“所以，最后夫人才点头勉强同意了。本来说是妾，可是老爷怕外头说闲话，就坚持做了平妻。后头，夫人冷了老爷好一段时间。”
    再然后，干脆苏景峰这头就也冷淡了下去，去秦慧蓉那儿都少了许多。
    苏酒卿皱起眉头来，“这些话，你都听谁说的？”
    “有些是我自己听的，有些是听夫人那边的丫鬟嚼舌根，有些是听一些风言风语。几下一比对，我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来。”陈姨娘笑笑，似有些唏嘘：“我平日也没事儿，自然也就喜欢听一些有的没的，再琢磨琢磨。”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阮玉兰是怎么进门的？”苏酒卿言语犀利的如此问一句，抬眸看了一眼陈姨娘，然后再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继续看自己手里的穗子。
    用嫩白的手指摆弄它们，弄成零散的模样，又整理好，再弄散开——
    周而复始。
    苏酒卿如此一个状态，反而陈姨娘却更加紧张。
    陈姨娘几经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的确知道。太太是用了一些手段——当时我毕竟就贴身服侍老爷，也知道老爷的许多东西了。”
    有些事情，苏景峰作为男人不会想那么多。可是作为女人，有些东西天生就十分敏感。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你也没有提醒老爷么？”苏酒卿玩味一笑，眯了眯眼睛。
    陈姨娘被问得低下头去，半晌才说了一句：“老爷也是真心喜爱太太的。”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如此执着的要给一个平妻的身份。
    陈姨娘摇摇头，抬起头来，神色说不出的复杂，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姑娘到底年岁还太小了，所以不明白，有些时候，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哪里还有什么良心而言。”
    若真有良心，就不该辜负了秦慧蓉。
    若真公平公正，就不会如此多次依旧心软。
    陈姨娘一声叹息：“在那个时候，我说几句话，也并不会被听进去。”
    反而倒是被人觉得挑拨离间，忠言逆耳。
    这样的时候，从根本上来说，说什么都不管用，反而是给自己找麻烦。
    陈姨娘没有那样的心情去给自己找麻烦。
    陈姨娘这一番话，算是肺腑之言。
    苏酒卿听得有些恍惚。
    她听见这一番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蒋容来。
    蒋容其实也是这样的。
    喜欢的时候就恨不得捧在手里，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不喜欢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连活着都是错的。
    苏酒卿深吸一口气，徐徐将心里头翻滚的那些东西压下去。
    最后，才对着陈姨娘说了一句：“那你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么？”
    苏酒卿可能也就是随口这么问一句。
    谁知陈姨娘却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轻声说一句：“当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萍，我知道在哪里。大姑娘和少爷不是最近都在打听这些人么？”
    苏酒卿一听见名字，就想起了那个带着酒窝的圆脸少女来。
    青萍的确是秦慧蓉身边服侍了好几年的。也是秦慧蓉死时候她身边的大丫鬟。
    苏酒卿几乎是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豁然站起身：“人在何处？”
    陈姨娘轻声道：“被卖去了妓院后，叫府里一个送肉的买去做了媳妇儿。”
    当年也是偶然见过一次，所以那人对青萍一见倾心，有了这样的机会，几乎是倾家荡产的将人买了回去。
    后头，也是机缘巧合，陈姨娘才发现了这个事情。
    “不过，青萍的情况不太好。”陈姨娘又是一声叹息：“姑娘看了，会不忍心的。”
    苏酒卿心中微微一凛，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深吸一口气，苏酒卿断然道：“我既找到她，自然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