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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戏中戏(三)

      翌日,胥莞陪着武丁用过早膳便匆匆赶到青鸾殿,妇好早已在庭院中等候多时。
    胥莞走上去,神色有些焦急,“阿嫮,听吟雀说你想去蘅妃那里,此话当真?”如今后宫中谁人不知蘅庭如今身怀有孕,若是同道中人自然应该过去贺喜一番,可她们自来水火不相容,这样贸然前去,胥莞只觉不妥。
    妇好点点头,胥莞没有便更深了些,“那蘅庭是什么性子,万一……”
    “莞姐姐莫要怕,我不过有些事情要与她问一问,进了鹿华台我不会近她一步。”
    胥莞仍是不放心,“如何的事情,竟叫你冒这样的险,你难道忘了,辛美人之事……”后边的话她自然不愿多说,想起那日情景,仍是心有余悸难以平复。
    便是怕了那时心境,她才不想妇好自己走近蘅庭身边。
    妇好瞧着四处也算平静,便与胥莞凑近一些说明了昨夜发生的事。
    胥莞听闻同样惊异万分,竟不知还有这样黄雀在后的事,她方要出口便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巴。
    “如今莞姐姐愿不愿帮我?”
    胥莞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想做的事,千难万险只要对你有益,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今朝吟雀服侍她穿好衣裳告知她此事的时候,她便与武丁谈及此事,武丁并未细问,便应允了。
    两人一同前往凤栖殿,金碧辉煌的楼阙,阳光辉映仿若庭院中的栩栩明叶都是镀金的耀眼,他们被星月引进正厅与姒洛请了安,三人便一同进了鹿华台。
    凤栖殿恢弘明亮,各个宫楼之间也有些距离,越过琼楼花台,姒洛才缓缓道,“后宫中从不乏是非,本宫尚不在意你们与蘅妃之间的恩怨,可如今在我凤栖殿,本宫只希望你们安分守己,就算不劝慰蘅妃也莫要惹怒了她。”说着,便轻轻叹一口气,“她如今的日子也并不是好过的。”
    姒洛走在她们二人前头,虽未曾回头,胥莞与妇好却知晓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两人相视一眼,都不明白姒洛此言何意,如今蘅妃身子娇贵是整个后宫之中最为荣耀的妃子,姒洛口中一个“不好过”实在叫人费解。
    尚且来不及问询,三人已经进了鹿华台。
    越过中厅,寝室伺候的下人撩开珍珠坠吊的珠帘,这珍珠是海域部落朝贡的稀罕物,每逢珍珠收获的季节,恰是海域部落朝贡的时候,精心挑选出圆润光泽大小同等的珍珠串成着价值连城的珠帘,武丁将这稀罕物赏给了凤栖殿,如今姒洛却将它安在了偏殿,柔光照应着一颗颗明净纯洁的珠子,像极了美人面上的泪滴。
    妇好见得蘅庭才明晓方才姒洛所言何意。
    蘅庭是冰雪下的女儿,与明色一般生着冰清雪肌,恍若皑皑雪山之巅上高傲的雪莲花,周身总是凝着冰雪的清高不羁,她虽不及明色千山玉面,却美目翘盼之间多情妩媚得很。
    可如今尊贵楠木雕花的床榻之上,那面目憔悴神色悲绝的人半点不见了昔日冷傲的影子,仿佛她腹中尚未显怀的龙子早已将她周身的气血吸食殆尽,只剩下皮囊苟延残喘着,妇好皱了皱眉头,心中不觉竟生出一丝怜悯。
    蘅庭转了眼眸瞧着三人进来,便仿若未曾见得一般不予理会,饶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也从未在王后面前这般无礼过,如今这样竟让人瞧出了些许万念俱灰的态度。
    因着主人这般,妇好便觉得整个鹿华台也同样死气沉沉,全然没有半点想要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与欢快,似是蒙上一层瞧不见的雾霭。
    姒洛也并不生气,明眸瞧了一眼蘅庭便坐在了床榻之上,沉声问了床榻前伺候的丫头,“蘅妃近日吃了些什么?”
    丫头匐跪在地上答道,“回夫人,蘅妃娘娘今日只喝了三口温水,并未进食。”
    姒洛眉宇微蹙,“安胎药呢?”
    丫头道,“蘅妃娘娘不肯喝,洒在了地上。”
    闻言,妇好这才后觉寝室之中满是淡淡药香,这番滋味似是姜妃殿里更多一些。
    姒洛瞧着蘅庭,终于不悦道,“荒唐,大王将你安放在鹿华台,若是龙子出了什么异样,本宫如何担待得起。”
    蘅妃终于有所动容,竟偏侧的脸面向姒洛,许是多日未曾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她面上异常平静道,“我要见大王。”
    姒洛道,“本宫已经多次命人去槃玖殿请大王,大王不见你就这样糟蹋自己吗?”
    蘅庭目光沉寂,继而将头偏过去,目光呆呆不知望着什么地方再无言语。
    胥莞见状在妇好耳边悄声道,“蘅妃这番,你还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吗?”
    妇好沉吟半晌,与蘅庭床榻前走了几步,便被胥莞扯住了衣袖,她回头与胥莞笑着摇摇头,胥莞才半信半疑着将手放开,与她一同走近了些。
    妇好望着缺水一般静静等待凋零的蘅妃道,“若是之前,也是我还能在大王面前说上几句,虽然大王不愿见你,可若是以前的我求大王,你也不必如今日一般用怀有龙子的身体威胁大王前来见你,大王并未前来,可见他以为你的身子并未在他眼中,眼下唯有保重龙子才是你今后唯一的出路。”
    蘅庭缓缓侧头看她,目光半带嘲讽半带悲怆,皆难掩眼底排山倒海一般的绝望。
    “够了。”姒洛眉宇微凛,“子妃,如今你有何苦这样打压她。”
    妇好随即跪在姒洛前头,“回夫人,妾身并非要打压蘅妃,不过是瞧着蘅妃身怀有孕却不自惜,蓦然想起辛美人之死害得妾身落入如今田地,不能为蘅妃在大王面前求情,妾身实在冤枉才难忍不禁絮叨一番。”
    榻上蘅庭冷哼一番,“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杀了辛美人,如今何苦在我前面惺惺作态,竟也想着意图谋害我腹中的孩儿吗?”
    妇好细细听着,继续做戏,“我们本无冤仇,如今你身怀有孕要不是莞姐姐在大王面前求情,我就连殿门都出不得一步,早已失了大王恩宠,不知那些陷害之人见我如此是否得偿所愿了。”
    蘅庭道,“人在做天在看,子妃,你手上留着善妒的血。”
    她这话说得言辞极其狠厉,妇好低敛的眉头不禁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