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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徐宁示忠

      王杰并不惊讶徐宁会有这样的怀疑,任谁突然穿越到一个历史书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陌生朝代,都不可能一下子完全适应,不露出一点破绽。好在,王杰所在的这具身体也只有六岁,徐宁也不是怀疑有人伪装成六岁的四皇子。
    徐宁只是自己心虚,不想回答王杰提出的问题,他对王杰这么能说会道早就心存疑虑了,因此干脆把问题反抛过去。
    徐宁能这么问,是笃定王杰不会换了他的。
    他猜得没错,王杰只是故作轻松地一笑,接上徐宁方才念的那首《周颂》,“‘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你既认定我有帝王之气,我自然生来便有帝王之纯德。”
    其实这话就有点耍无赖的意味,王杰摆明了是说,你不是说我有帝王之气吗,那我当然生来就有帝王的才能啊。
    反正王杰也没想拿这句话就打消徐宁的疑窦。
    两人对对方的怀疑都有理有据,而两人此时都不好对对方多加解释。
    尤其是王杰,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徐宁解释魂穿的问题,难道和他说自己是“庄周梦蝶”吗?
    徐宁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想转移王杰对他身份怀疑的注意力,他确实会和王杰解释,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听到王杰这样回答,也微微一笑,“主子若有心于皇位大统,徐宁愿效犬马之劳。”
    王杰一时之间却没有答话,他觉得今晚的话题有点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本来他是想借此分享秘密的机会,收服徐宁。也了解一下自己生母的事情,以免一着不慎踩中陷阱还不知道死在哪里。
    就算不能完全收服,也可以顺便探探徐宁的底。
    原来的想法是,探不到老底也没关系,以后慢慢总会知道,他只要得到徐宁的示忠,也算达成目的。
    可现在的这个话题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争皇位上面来了。
    徐宁的这句话,隐隐让王杰觉得,是不是从徐宁来伺候他的那一刻开始,从看到他躺着的床边有所谓的贵人之气开始,就抱着和他一起争皇位的目的?
    虽然王杰明白,仆从的忠诚是要拿利益来交换,而不能拿礼教儒道去压制或者洗脑出所谓的牺牲式的忠诚,但是徐宁这句话还是让王杰有些不太舒服。
    王杰觉得,自己所说的“利”和徐宁所理解的“利”是不一样的,正如两人对“忠”的理解一样是冲突的。
    他能够给徐宁的顶多是金钱上的赏赐,而徐宁所向往的是主掌天下大事的权力。
    对于王杰本人来说,他对皇位倒不是没什么想法,只是现阶段这个皇位的诱惑甚至还没有穿回现代的诱惑大。
    这也不能怪王杰,他自从穿过来开始,享受的东西还不如现代的手机电视互联网,操的心受的累倒比现代还要多。
    但他现在也不能一口否决掉,于是王杰只能含糊着说,“如此甚好。”
    两人终于结束了这顿饭后点心的谈话,让等候在外面的仆从进来收拾餐具,服侍王杰洗漱。
    夏至日除了祭祀,百官还得一天的休沐日。内宫与外朝制度不同,宫人自然不得这天休沐的福利,于是宫中的主子们只能分发些夏至的赏赐来填补这项福利。
    徐宁伺候完王杰之后,还有这项分发赏赐的工作。
    除了代表夏至的黍糕,每个内侍和宫女都分得一匹绢、一缗钱。宫人们得到赏赐之后都欢天喜地的,徐宁分发完之后,宣布今天他会守夜,打发这些宫人回去休息了,也算是提前下班的福利。
    这还是王杰第一次看见这个朝代的货币,于是等徐宁进屋,只剩他们两个人后,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钱长什么样子?”
    徐宁对这个问题倒并不奇怪,宫里的主子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去宫外真正地用钱买东西,于是他便把刚刚自己得的那一份赏赐搬过来给王杰看。
    一缗钱是一千枚铜钱,徐宁拆下一个钱币放在王杰手心里。王杰一眼认出这是五铢钱,外圆内方,且钱文“五铢”二字篆书,笔画精整,边缘较宽,面无好廓,“五”字上下左端有竖纹,钱背肉好均有廓。
    铜钱非常轻,王杰把玩了几下,徐宁又把那匹绢给他看。绢是双丝绢,经线的每两根线为一组,每两组之间约有一根丝的空隙,纬线是单丝,纬线与经线交织时,每组经线中的一根丝沉在下面,另一根丝浮在上面。
    王杰问道,“这匹绢多长?”
    “三尺。”
    王杰看着那匹一米都不到的绢,不禁问道,“这匹绢这么短,能用来做什么衣服?”
    徐宁抬起头看了王杰一眼,沉默了半响,才道,“此绢产自柴桑,是上供的税绢。”
    王杰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古代不可能像现代一样,有通用的固定的货币。对于一定发展的封建农耕社会来讲,货币交易体系一般都是钱帛谷物并行的。徐宁刚刚说的“税绢”,意思就是民间连赋税是可以拿绢来交税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朝代,绢帛是作为一种通用的货币形式存在的,它是货币商品,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可能穿得起用来赋税的绢帛。这些宫人拿了这些绢帛,也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换钱换米的。
    王杰刚才的那句话,可以说是“何不食肉糜”了。
    王杰觉得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抛出另一个问题,“一匹绢价值几何?”
    “一匹绢合四缗钱。”
    “货重钱轻……”王杰喃喃道。
    徐宁看着王杰深思的样子,越发地觉得自己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收起这些赏赐,一边净手,一边道,“主子何以对这些微末小事如此上心?”
    “有道是,财须民生,强赖民力,戚恃民势,福由民殖。如今东郡南北各有强敌,只有富民才能强国。”
    “诸侯以国为家,其忧在内。天子以八极为境,其虑在外。”徐宁摇摇头,“当今圣上为天子,自然顾大局而非小民。”
    确实,南元昊北华傲,安懋想要保持这份稳定,就必须养着大量的军队以应不测。战场上实力不行,谈判桌上再怎么谈都是没有用的。
    要养兵,要粮草,就得要徭役,要赋税。
    此时说什么要先富民那是空谈,想要发展就必须要稳定第一,这点王杰深有体会。
    他看着徐宁帮他拉上了床外的帘子,心里竟然暗暗地开始想若是自己是这个朝代的皇帝,面对这个局面该怎么做呢?
    不过只是畅想了一会儿,王杰就又不自觉地对着帐子顶怀念起现代的父母和女友,还有那现代有空调有手机有互联网的便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