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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无为而治

      苏敏儿一回到山池院,就往正屋走去。
    正屋中,王杰正在喝药粥,徐宁在旁边讲皇后下的中宫笺表、魇咒太子案的贼人伏法、张榜公示上邶州一案的调查和处理结果、对杜韫玉和制勘官的处罚决定,以及刚刚下的加征税赋和民夫的旨意。
    王杰听完,不由感叹道,“我尝读《管子》,其有一句‘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于道;礼出乎义,义出乎理,理因乎宜者也’,原以为不过是‘道论’的谈玄论虚,未想到此是以‘内圣’喻‘外王’。”
    徐宁道,“《管子》为稷下道家之学,统百家,主黄老,主子确应深研其术。”
    王杰道,“我总以为,世人赞汉文、景二帝施黄老,是因‘无为而治’四个字。却不想,这‘无为’之下,是‘以无为而有为’。”
    徐宁道,“若非文景二帝以‘无为’安边、强军、治藩,又怎能成汉世宗的‘武帝’之名?”
    王杰道,“是啊,‘黄老之学’,另有一称,谓‘人君南面术’,今见父皇用之,方知不虚此名。”
    这时,苏敏儿进了屋,她先朝王杰行了礼,再把她在尚衣局听到的消息和两人说了。
    当然,她把去尚衣局是要拿金线给王杰打玉络子这一节给隐去了。
    王杰听了,皱眉道,“追封一事,父皇尚未下明旨,清宁宫为何在此时宣扬此事?”
    苏敏儿在回山池院的途中已经思考了一路,她试探地回答道,“奴婢以为,圣上或许是想抬举主子了。”
    徐宁不语,只是赞许地看了苏敏儿一眼,苏敏儿得了这一眼,胆子大了一些,“奴婢尝读《韩非子》,其有一句‘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
    “又有一句‘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
    “如今圣上已断了事、任了贤,智者如周惇将尽其虑,贤者如徐广将勑其材,圣上已不必再操权柄以加赏罚,只需虚静以待,其事自定。”
    “《韩非子》又云‘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将自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如今前朝已定,后宫却或有微澜,圣上为保前朝之安定,必不能‘见其所欲’。”
    “徐、周二党,皆不可偏,圣上为保战事,必遵明主之言,‘隔塞而不通,周密而不见’。而战事在即,诸事繁琐,圣上需勤政以表,又须对徐贵妃稍加抚慰,因而不得退避禁苑,只得留待内宫。”
    “后宫诸子之中,唯主子与两党皆不相厚。主子曾受东宫监视,可又在徐氏指控太子不悌之时,一力为太子作证。因此,圣上或会以主子生母受冤之名,抬举主子,加以厚赏。”
    苏敏儿一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王杰,王杰忙着思考苏敏儿分析的前因后果,没注意到她的神态,“所以,清宁宫是秉承上意,才宣扬追封一事?”
    徐宁点头,“于揣摩上意一事上,内宫中无出皇后之右者。”
    王杰又问道,“父皇若想平衡徐、周二党,为何不寻一新宠加赏?”
    徐宁道,“此时圣上若得新宠,此女必成徐、周二党争端之源。而前朝与后宫向来有所关系,圣上既想平是非,怎会再去寻是非?”
    王杰了然道,“‘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
    徐宁笑道,“故而,‘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
    王杰感叹道,“是尔,‘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这便是‘无为而治’了。”
    苏敏儿也感叹道,“却不知,古今有多少贤者智者,以越官而自以为有大功。”
    徐宁瞥了苏敏儿一眼,苏敏儿回看了他一下,王杰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他放下了勺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徐宁又看了苏敏儿一眼,刚刚王杰才说完“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徐宁才不信苏敏儿会在这时候提出要引进一个蕃奴的事情。
    没想到苏敏儿一开口,把她在尚衣局看到的穆翰德所受的遭遇给说了。
    虽然自从王杰穿越到这里以后,就被当成一个主子供着,但他在现代二十多年所受的教育、形成的三观还没有那么容易被动摇,听到穆翰德沦落成那样了,不免与苏敏儿唏嘘了几句。
    徐宁也趁势感叹了几句,刚想把话题引开,就听苏敏儿道,“主子不如趁此将他收入麾下。”
    王杰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宁一口打断道,“主子万不可行此举。”
    徐宁见王杰看着他,忙解释道,“圣上是因徐、周党争,且战事当前,才欲加赏主子。主子得赏,应秉持谦俭之德,切莫示跋扈之相。”
    “此蕃奴以‘只求得侍明主’一言见罪于东宫,又因在紫宸殿上叫骂徐广而受徐氏怨恨。可见,除非圣上特赦,已是无人能救,主子万不可担此干系。”
    “况且,”徐宁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东宫弃此蕃奴,并非只因‘明主’一词,而是此奴已有‘乘贤劫君’、‘饰行迎欲’之嫌。东宫识人之能,连圣上也曾自叹不如,主子可要三思啊。”
    王杰道,“何为‘乘贤劫君’、‘饰行迎欲’?”
    徐宁低头答道,“出自《韩非子》中,‘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与‘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要群欲’两句。”
    王杰道,“是啊,‘乘贤劫君’为人主之大忌,徐宁既熟读此书,我便不再多言了。”
    徐宁辑手,“奴才知罪,请主子责罚。”
    王杰看着辑手的徐宁,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他站了起来,扶起徐宁,“无妨,徐宁时时事事为我着想,我心里清楚。”
    王杰又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惶恐的苏敏儿,“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且容我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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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故礼出乎义,义出乎理,理因乎宜者也。法者所以同出,不得不然者也,故杀僇禁诛以一之也。故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于道。——《管子·心术》
    因此,礼从理产生,理从义产生,义是根据行事所宜来定的。法,是用来划一不齐的社会行动而不得不实行的,所以要运用杀戮禁诛来划一。事事都要用法来督察,法要根据权衡得失来制定,而权衡得失则是以道为根据的。
    2《汉书·艺文志》“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乃人君南面之术也”。
    3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臣有其劳,君有其成功,此之谓贤主之经也。——《韩非子·主道》
    明君在上面无为而治,群臣在下面诚惶诚恐。明君的原则是,使聪明人竭尽思虑,君主据此决断事情,所以君主的智力不会穷尽;鼓励贤者发挥才干,君主据此任用他们,所以君主的能力不会穷尽;有功劳则君主占有贤名,有过失则臣下承担罪责,所以君主的名声不会穷尽。因此不贤的却是贤人的老师,不智的却是智者的君长。臣下承担劳苦,君主享受成功,这就叫贤明君主的常法。
    4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将自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韩非子·主道》
    君主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和欲求暴露给臣下。因为臣下如果窥测到了君主的心愿,他就会按照君主希望的样子去伪饰自己,按照君主盼望的结果去伪造事功。相反的,君主如果不表露自己的好恶和诉求,臣下就会更加本色、实诚;君主不说主张、不提措施,臣下就会更加尽职守责、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5君以其主授其事,事以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诛。——《韩非子·主道》
    群臣各自应该做什么事、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要让臣子自己提出预案和规划。君主的责任是考核臣子做事的结果,如果成就与预案吻合,就奖赏;如果不吻合,就惩罚。
    6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韩非子·二柄》
    所以明君驾驭臣下,臣下不能越权去立功,不能说话不恰当。超越职权就该处死,言行不一就该治罪。
    7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要群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群臣之情不效,则人主无以异其臣矣。——《韩非子·二柄》
    君主有两种祸患任用贤人,臣下就会依仗贤能来威逼君主;随便推举,就会败坏事情而不能成功。所以君主喜好贤能,群臣就粉饰行为来迎合君主的欲望,这样群臣的实情便不会显露;群臣的实情不显露,君主便无法识别他的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