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邓铿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比王云要强很多,只不过这些年邓铿在吴绍霆的威严压迫之下显得碌碌无为,到现在都没有干过一些值得建树的大事。一方面是邓铿性格的平和简单,另外一方面也是吴绍霆担心邓铿内心深处的革命主义。
一直以来,吴绍霆都在精心维护自己的面具,所谓“革命”只不过是自己棋子,用其来笼络一批人心,为自己的所做所作充当掩护。他的这种想法并不是阴险狡猾,正如南方诸省的军阀一样,每个人都在心怀鬼胎。
但恰恰因为他的面具掩饰的太过完美,团结在自己身边的不少人物是真心实意的革命主义者,比如黄埔军校出来的热血青年,再比如一开始就跟同盟会走的很近的邓铿、陈炯明、邹鲁等人。所以他迟迟无法指示邓铿来分担一些重要的任务。今天找到邓铿说出这番话,多多少少算是在推心置腹,引导邓铿成为真正的亲信心腹。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退役,除了那些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之外,很多人都会看清楚革命内在的一面,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再千方百计佩戴面具。
卷三:南北对决 第379章,让香港成为臭港
次日清晨时,北洋军在沉寂了许多天之后,总算进行了一轮炮击,江西军从后方抽调了不少预备队接替前线的部队,在这一轮的炮火掩护之下发动了一次进攻。而湖南南征军虽然也有小规模响应,但远远不及江西军有气势。
战斗进行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江西军勉强冲锋了几次,损失了一部分兵力之后,士兵们再也不敢冒出战壕。尽管今天早上进攻的命令来得很突然,让很多人意识到可能南北议和谈判的希望越来越小,可只要一天没有谈崩,所有人都会认为现在出击就是白白牺牲。
到中午时,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又开了一次小会,韦汝聰分析今天早上的进攻肯定不建安,十之八九是上面下了强硬的命令,但通过战事的效果来看,北洋军果然是完全丧失战心。另外一方面,既然北洋军上面下了强硬命令,也暗示着中央政府对广东的态度,说明英国人介入广东战争的可能性很大。
小会上吴绍霆再次强调韶关前线的加强境界,并且下达指示,催促各级军官重新振作军心和士气,随时应对北洋军的再次猛攻。此外他让李济深回一趟广州,一方面在广州组织临时防卫队,建立民兵系统,与广东海军协调警备工作,严防香港发生变动,另外一方面与留守都督府的倪映典保障后勤,将广东兵工厂库存的所有重机枪和子弹加进运往韶关,巩固韶关防御力量。
如此大举动的行动,目的自然是为了制造紧张的气氛,不但让前线将士们振作起来,也给安安稳稳在后方的各方人士敲响警钟。北洋军在停战议和的气氛下消极怠慢这是敌人的破绽,但革命粤军和广东全下绝不能露出同样的破绽。
李济深听完吴绍霆的指示,他本人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些奇怪问道:“都督,这个时候往前线输送兵工厂内所有的重机枪,未免太过浪费了吧?并不是说重机枪提供的火力不好,但是在战场上消耗最大的莫过于重机枪和迫击炮这两样,如今后勤运输已经满负荷在执行任务,如果再添加这么多重机枪,只怕后勤没能力保障呀。到时候重机枪子弹不充足,火力无法持久,反倒还会影响全线火力网。”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就是因为后勤运输有困难,我才把你从前线调回去。你回到广州之后跟倪映典负责处理这些难题,若财政还有余力,你们可以雇佣更多民夫扩充运输线,若财政没有余力,就算是征用也要保证运输。”
这时,韦汝聰不由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正是开春之际,打量征调民夫只怕会影响春耕劳作,对民生影响颇大呀。”
吴绍霆沉思片刻,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要将广东兵工厂所有重机枪都调到前线,正是要向北洋军展示我粤军殊死一搏的决心。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我绝不会像李侠如那样选择通电下野就仓促了事,袁世凯不顾国家主权利益,一定要坚持内战,那我就要用这场战争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场诸人脸色渐渐肃然起来,吴绍霆的这番话总算点燃了他们内心的热血,一腔沸腾的情绪渐渐爆发出来。为了个人利益而发动战争的人,那是土匪和流寇,为了国家利益而流血牺牲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革命粤军战斗到今天,真正驱使着他们的已经不再是“革命大义”,正是这种彰显真正军人的使命感。
吴绍霆长叹一声,又说道:“你们都了解我,民生的重要我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我在广东从来没有为老百姓增添负担,就算粤桂战争期间也没有。如今若不是到了迫不得以的地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百姓们若是理解那是最好,若是不理解,这份罪名也由我吴绍霆一人承担,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韦汝聰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我等愿与都督同进退。”
其他众人也跟在韦汝聰后面吩咐表示道:“愿与都督同进退。”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凝重的笑道:“谢了。”
当天下午,李济深从韶关城内赶到白沙镇,在这里乘船返回了广州。
到了正月十四日,上元佳节的前一天,广州参谋总部总算架设完毕一条外交专线,韶关可以与沙面租界的英法领事馆直接电话联系。在线路架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吴绍霆即刻从韶关去了电话到英国领事馆,直接要求与英国总领事伯力安通话。
参谋总部在架设电话线时,英国领事馆已经知道吴绍霆要跟他们联系,所电话接通之后,很快就转接到伯力安手里。
北京公使馆的消息,伯力安自然早有耳闻,他对吴绍霆这个篡位都督没有什么好感,反正从吴绍霆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香港要出兵进攻广东,自己绝对不会反对。只是话说回来,毕竟英国亲自涉入中国内战不是一件好事,一旦交火太激烈,中国人会不会拿领事馆开刀还是一个悬念,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这种野蛮的行为可不少见。
因此,他有必要与吴绍霆建立一定的联系,一边想方设法利用英国本土的威胁从吴绍霆那里套取利益,另外一边也要保全沙面租界的安全。
只是这次长途电话的谈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事先考虑过吴绍霆是一个狠角色,这一点从情报人员以及吴绍霆这两年治理广东手段上都能得到应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绍霆的狠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预期程度。
正当他用得意洋洋的口吻问好时,话筒另外一边已经不留情面的传来冷森森的威胁,一下子让自己精心准备的对话全部泡汤,甚至仓促的有些膛目结舌。
“伯力安先生,在这个时刻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最近的传闻。我想说的是,不管这是真的传闻,还是的的确确有其事,我有必要提前向你发出声明。英国政府如果胆敢干涉我中华民国内部冲突,不仅要在国际上承受压力,我吴绍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我听到英军有任何针对我广东的行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切断内陆与香港的淡水供应,相信你应该知道没有淡水的香港会变成什么样。”
“切断淡水供应?”伯力安额头冷汗涔涔,他极力保持着镇定,用同样不客气的口吻回应道,“吴都督,你不要太告诉你自己的能力,或者太低估我大英帝国的雄威。你能切断内陆到香港的淡水供应,但我相信这种龌龊、卑鄙的手段绝对不会持续太久,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大英帝国船坚炮利的厉害。”
“是吗?很好,看来你已经承认你们英国政府会采取行动干涉我国内政了。”吴绍霆不疾不徐,冷冷的笑道。
“哼,这只是一个比方,吴都督,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伯力安没好气的说道。
“伯力安先生,你听着,既然你们英国政府有信心干涉我国内政,那我们就赌上一把。我吴绍霆若只能坚守十数天,这一局就算我输了;倘若我能坚守一个月,香港就会变成臭港,倘若我能坚守三个月,香港从此改名死港。我吴绍霆敢这么赌,你们英国政府敢跟我赌吗?”吴绍霆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你真以为你还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几个月的战争吗?”伯力安气愤的说道。
“那我们就试试!”吴绍霆冷笑的把话说完,毫不客气的挂上了话筒。
听着耳筒里传来的嗡嗡声,伯力安鼻子都气歪了。可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毕竟吴绍霆所说的话并不是戏言,香港是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最重要的立足点,也是国际上通行的重要港口,一旦香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对大英帝国本土经济的打击不甚严重,可是却足以让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地位大打折扣。
他很清楚吴绍霆谣言坚持断水三个月有很严重的夸大其词,可吴绍霆同样也说了,这是一场赌博,关键是大英帝国敢不敢接手挑战。他只是一个驻广州的总领事,在这个严重的问题上没办法做出决定,只能尽快把消息传达到北京公使馆、香港总督府和皇家海军司令部。
卷三:南北对决 第380章,豪赌
吴绍霆之所以敢用淡水供应来威胁英国,这是基于新中国成立之后,中英双方就香港归还问题上的谈判,中方代表在谈判僵局时直接抛出了切断淡水供应的威胁,迫使英国政府无条件归还香港这个外交事例。尽管1912年的香港还远远没有几十年之后那么地位显赫,充当着远东金融中心和世界第一大自由港的角色,但此时的香港直接影响着英国政府在华乃至在整个远东地区的利益,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一旦香港被切断淡水,对于英军进攻广东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威胁英国政府只是吴绍霆应对袁世凯拒绝谈判的第一手棋。
在第一师师部放下电话之后,吴绍霆转身通讯室外面走去,这时正好看到从大门口走过来的邓铿。邓铿手里拿着一份套着封皮的文件,脸上带着严谨的神色,显得十分沉闷的来到吴绍霆面前。
邓铿抬起手里的文件,递到吴绍霆面前,不带表情的说道:“都督,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这是萧耀南的公开信。”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赞许的笑道:“士元,做的好。”
邓铿没有任何感到欣慰的想法,甚至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些质疑,他尽量不去多想,同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这是吴绍霆前天在花园教训邓铿之后,特意吩咐邓铿办理的任务。当然,这封公开信自然不是出自萧耀南本人,根据他这几天与萧耀南的相处,萧耀南骨子里是对北洋派死心塌地,因为在其眼中北洋派是中国目前最强的军政集团,做为一个有野心的人理所当然是人往高处走。他交代邓铿找人模仿萧耀南的笔记,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文字内容誊写一遍。
吴绍霆打开文件封皮,草草的看了一眼信函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另外,侧院那边的警卫工作你吩咐过了吗?”
邓铿正色的回答道:“都督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等萧司令看到这篇信文刊登在《广州民报》上,只怕一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侧院那边十之八九不得安宁了。”
邓铿试问道:“都督,要不然暂且先不让萧司令知道。”
吴绍霆苦笑道:“纸包不住火,姓萧的早晚会知道的。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让他先知道,也好有一个过度时期。虽然我们是迫不得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正如我对你说过的,手段是要有的,更何况萧耀南身为阶下囚,同时还是我们的敌人,尽可能的利用敌人是合情合理,不必感到不安。”
邓铿点了点头,坚定不移的说道:“都督无需多言,属下知道这个道理。”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看来这几天邓铿的的确确做过思想斗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叹道:“我们这一举彻底毁了萧耀南在北洋派的前途,就算他事后澄清原由,北洋里面也绝不会再重用他了。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
邓铿反问道:“都督,你希望萧耀南考虑什么?”
吴绍霆刚准备开口解释,他是希望萧耀南能够弃北投南,在穷途末路之时为自己所用。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许自己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没必要匆匆忙忙的表露心意,弄不好还会引起粤军内部的不满。他罢了罢手,说道:“没什么,你先安排人把信稿送回军政府新闻部,让新闻部的人安排刊登和通电。”
邓铿干净利落的说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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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三月五日,农历正月十七,东交民巷英国公使馆。
朱尔典在看完广州沙面租界发来的电报之后,原本修养极好的脾性一下子急躁了起来。他连连的破口大骂了道:“rogue,rogue,只有最无耻、最没有道德和行为准则的恶棍,才会用这种方法威胁我大英帝国,而吴绍霆就是这种卑鄙的家伙。要是吴绍霆有点风度,他应该选择跟charles elliot决斗!”
站在朱尔典面前的皇家海军武官查尔斯顿有些不敢相信,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公使大人发这样的大脾气,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先生,现在您即便把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都用在吴绍霆身上也于事无补,真是没想到,吴绍霆竟然想到用切断水源来威胁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的确够呛。”
朱尔典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高领衣襟,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下来。他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应该着急,毕竟袁世凯总统还没有正式跟我们签订协议。”
查尔斯顿皱着眉头说道:“上个星期袁世凯派外交部的陆宗舆跟我们接洽请求介入广东战争的事情,可是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以至于闹成今天的地步,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朱尔典听完海军武官的话,心中不禁也疑惑了起来。他喃喃的道:“大英帝国介入中国的战争,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敏感的外交事件,袁世凯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应该做好保密工作才是。这么快走漏了消息,我相信责任绝不在我们。难道……”
查尔斯顿怔了怔,接过话来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总统府故意放出这个消息?”
朱尔典没有直接回答朱尔典的话,只是一脸沉思的喃喃自语道:“可是……袁世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查尔斯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连连附和的说道:“是呀,袁世凯没有理由会自己害自己,如果是袁世凯故意泄露与我们合作的消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反倒对他在中国的地位更有影响,南方那些将军们会因此得到更多的口实。”
朱尔典摇了摇头,深远的对查尔斯顿说道:“你来中国的时间太短,对这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远远没有我了解它。总之,虽然现在我说不准原因,但是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有可能我们让中国人给耍了。”
查尔斯顿脸色骤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尔典叹了一口气,悠长的说道:“等等看吧,时间会把真相一点点揭露出来的。现在我必须跟香港总督发一份电报,我得好好构思一下,该怎么写这封电报。”
卷三:南北对决 第381章,袁世凯的决定
与此同时,新华门总统府内书房大殿内,袁世凯刚刚听完参谋本部的最新情报汇总,得知了广东在听说英国人介入之后的反应。
“这吴绍霆还真有能耐,竟然想到跟英国人硬碰硬。”书桌后面,袁世凯冷笑着说道。
“若是让我说,吴绍霆这只是虚晃一招的伎俩,以广东目前的实力,他在韶关都不能再坚持一个月,还敢扬言切断三个月香港的淡水供应?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站在另外一边的段祺瑞没好气的说道。
他从安徽回到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然前线还在僵持,但北京方面还有更多要紧的事需要自己处理,自然而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当然,他心中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留在袁世凯身边,一边消除前线作战失利对自己的影响,一边获得更多的信任。
“这可不好说,”袁世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凝神说道,“吴绍霆现在是破釜沉舟,如果我不停战,他势必只能背水一战,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大不了就拼光老底然后跑路。战死……他还没这个胆量。他也说了,这是在豪赌一把,问题的关键就是英国人敢不敢赌。”
“大总统认为英国人敢吗?”段祺瑞问道。
“换作是你,你敢吗?这对英国人来说就是弃车弃马的抉择,一边是西藏,一边是香港。为了咱们中国的内战,它有理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袁世凯反问道。
“可是大总统,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前面跟英国人密谈,后面又紧跟着故意放出消息,现在弄得全国上下人人尽知,也让吴绍霆这毛头小子提前有了应对之策,这岂不是对我们大有不利吗?”段祺瑞认真的问道,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袁世凯派陆宗舆与英国人密谈的目的,起初只当是大总统真有借助英国人帮助的打算,可是现在看来,自然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芝泉,你以为我当上这个大总统是为了什么?出卖国家,千千万万世留下骂名,放眼我中华五千年历史,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开国之主如此这般,我也不会。这些年列强一直都妄图从中国窃取更多的利益,有些事可为,是因为它有回报,有些事不可为,是因为它的代价实在太大。为了对付区区广东,要我跟英国人合作,就算我脑袋被驴踢了也不至于犯傻到这等地步。”袁世凯言辞振振的说道,发福的身躯展现出威严的一面。
段祺瑞陷入沉思,他并不是感到意外,只是对袁世凯这么做的目的还是有些恍惚。他自己曾经也很期待能尽快拿下广东、结束战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能接受,这其中当然包括请外国人介入。可是现在峰回路转,大总统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先前与英国人接触究竟是什么目的,又该如何了结广东的战事?
袁世凯看了段祺瑞一眼,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忧虑之色,他说道:“芝泉,我告诉你,我这次故意放出与英国人合作的消息,就是要试探一下吴绍霆在广东还有多大的底气。现在我心中已经了然,吴绍霆要胆子有胆子,要能力也有能力,广东这一仗再打下去,对我们着实不利了。”
段祺瑞很是不甘心,问道:“可是大总统,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袁世凯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之色,但是却依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冷着声音说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吴绍霆要跟我停战议和,那咱们索性就在谈判桌上捞回本。”
段祺瑞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袁世凯这种心境,在自己的性格当中唯强势和权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基准,谈判向来只是弱者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内书房大殿门口的侍从官高声唱到:“副总统黎元洪到。”
黎元洪穿着一身副总统礼服,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他脱下了礼帽交到一旁侍从官手里,然后才来到袁世凯和段祺瑞面前。他先向段祺瑞颔首示意,继而表情平静的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熊总理那边有消息了。”
袁世凯没有任何诧异之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问道:“是吗?进步党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他们跟岑春渲达成协议了吗?”
黎元洪叹了一口气,十分疑惑的说道:“前天晚上岑春渲突然去了一趟熊总理的公馆,当晚梁启超也去了,据说岑春渲是跟熊总理他们进行了谈判。说来也奇怪,岑春渲此次北上应该是与大总统您谈判才是,怎么会跟进步党人眉来眼去呢?”
袁世凯瞥了黎元洪一眼,笑道:“黄陂兄,你也是进步党一份子,党内跟外人谈判的事情竟然还是听别人说的,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黎元洪有些尴尬,在革命首义之初,他是以民社改组共和党的身份融入进步党,只是进步党组建成立之后,他极少与熊希龄、梁启超等人往来,在党内也只不过是挂着一个虚衔罢了。进步党标榜着联合各党各派,凝聚统一力量,可实际上内部各个派系的裂痕愈发明显。这些时日熊希龄为首的一派人,积极与岑春渲联络,用以促进广东停战事宜,而黎元洪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参与此事的消息,同时自己也不希望掺和这种复杂立场的事件上。
对于他而言,支持停战有可能得罪袁世凯,不支持停战又有可能得罪进步党,两头不讨好的事情,索性就置身事外。要不是前几天袁世凯特意吩咐,让他留意一下进步党党内与岑春渲的联系,他才不会趟这浑水。
“大总统,您何必说这样的话,难道您还不了解进步党内的情况?”黎元洪讪笑道。
“好了,先说说,熊总理他们跟岑春渲到底谈了什么?”袁世凯不再调侃黎元洪,认真的问了道。
“具体谈判的经过在下尚不知,不过昨天刚刚听王处长说,岑春渲似乎要以广东税政归属国有,再以取消广东独立,改粤军番号为国军番号,归附中央政府为条件,换取中央政府的停战支持。协议虽然还没有正式签署,想必熊总理那边还要跟大总统您过问一下才会落实。”黎元洪说道。
“是吗?这样的条件吴绍霆都会答应?”袁世凯冷笑了道。
“大总统,吴绍霆这人狡猾难测,要说取消广东独立、更改粤军番号,这些虚设的条件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可是交出广东税政,这无疑等同于让我北洋大军完全占领广东一样,吴绍霆断然不会轻易答应的。”段祺瑞连忙提醒道。
袁世凯并不笨,他当然知道吴绍霆这么轻松的答应,事成之后肯定会另耍手段。
“大总统,段总长所言极是,依我看,这吴绍霆十之八九会有诈。”黎元洪看清楚袁世凯和段祺瑞的态度,不失时机的附和道。
“行了,熊希龄和梁启超他们太天真,在眼下的时局里,如果什么事都能靠合约来达成目的,这个天下早就太平了。谁会这么幼稚,把什么希望都寄托在一张纸上。”袁世凯言辞切切的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像是在叹息,但又似乎是一种觉悟。
“大总统,那您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段祺瑞迫不及待的问道,直到今天大总统都还没有拿出一个准确的信儿来,这不叫人干着急吗?
“我倒要让吴绍霆占不得任何便宜,还要把熊希龄、梁启超他们都得罪到家。派人去招待所通知岑春渲,今天下午三点钟我要和他商谈停战事宜。”袁世凯阴沉沉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段祺瑞脸色很不好看,黎元洪却是一脸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