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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顾云羡怜悯地摇摇头,“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也没能把月娘你的脑筋冻清醒一点?我还用得着找人告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看看你的肚子。你觉得,我要是抱着你摔到地上,谁会伤得比较重?”
    一旁的泠淑媛面色一变,明修仪已愤怒骂开:“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心肠歹毒!你害了我的孩子一次,还想害第二次不成!”
    “知道我心肠歹毒,就不要再来烦我。”顾云羡冷冷道,“反正我如今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你若惹急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完这句话,她懒得再看她们,紧了紧大氅便转身离去。
    看着顾云羡越走越远的背影,明修仪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找不到正主,只好便将气撒到泠淑媛身上,“你现在满意了!看到我被人羞辱,你很得意是不是!”
    泠淑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瞬,气得笑出了声,“我看顾云羡说的没错,你脑子真的不清醒。”
    她扬起手的那一瞬,她在不远处都看到顾云羡眼中的狠戾。正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会上前阻止她动手。谁知这样的心情,她半分都不明白。
    “我知道你如今和她一个鼻孔出气。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去攀高枝。”明修仪道,“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行了吗?简直笑话!”
    泠淑媛见她转身就要走,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明修仪没有回答。
    “不要去仪元殿。”即使说了不再管她,泠淑媛却还是管不住长久以来保护她的习惯,急切道,“对你没好处的。”
    明修仪忽地回头,“我的事不要你管!”气急败坏,“你不是要跟我分道扬镳吗?那很好啊!从此以后,你我就是陌生人。我的事情,再也不要你插手!”
    .
    皇帝的头痛在服了几次药之后便好多了。太医给他的诊断仍然如上回那样,平日劳累过度,又一时急怒攻心,所以引发病情。
    毓昭仪为了表示忠心,不顾吕川的劝说,坚持要守在仪元殿侍疾。
    这日午膳之后,她亲手端着药碗进来,柔声道:“这是御医开的最后一次药,陛下趁热喝了吧。”
    皇帝手里捏着一份奏疏,闻言头也没抬,“先放着吧。”
    毓昭仪劝道:“陛下还是先喝药吧。国事虽然重要,但太医都说了您是劳累过度。今日,就别急着看奏疏了,行吗?”
    皇帝扫完手里的内容,拈起紫毫蘸了一笔朱砂,写完批示之后,方将它扔到了一旁,“行。今日不看了。”
    毓昭仪展颜一笑,“让臣妾服侍陛下喝药。”
    皇帝哪用得着她伺候,接过玉碗正要喝掉,却听到外面的声音。
    眉头忍不住蹙起,“吕川,怎么回事?”
    吕川出去看了之后,一脸为难地回来禀告,“是修仪娘娘。她一定要面见陛下,说有事情要请陛下做主。”
    皇帝思忖一瞬,“让她进来吧。”
    .
    明修仪一进入殿内便跪下了,俏脸微粉,双眸含泪,“臣妾叩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毓昭仪轻斥道:“月娘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过几天再说吗?如今陛下尚在病中,你……”
    “无妨。”皇帝道,“竹央你让她说下去。”
    毓昭仪无奈。
    “今日,臣妾在外面碰上了元充仪。她口口声声说怨恨臣妾,还说……还说要对臣妾的孩子不利!”明修仪以手掩面,哭得伤心,“陛下,臣妾已经被她害掉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这一个!”
    从“元充仪”三个字一出来,吕川就胆战心惊地去看皇帝的表情,生怕他再次发怒、伤到自己的身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这么一想,他才恍然发觉,除了事发当天陛下气得不轻以外,之后的时间他的情绪一直都很镇定。
    “既然如此,你避开她就是了。”见明修仪哭得差不多了,皇帝淡淡开口。
    明修仪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你们两人关系不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必今日来找朕说这个?”皇帝道,“她现在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对你说几句难听的,又有什么奇怪?不过朕相信,只要月娘你不先去招惹她,她是不会主动跟你过不去的。”
    明修仪怎么也没料到皇帝居然是这个反应,跪在那里哑口无言。
    “行了,你回吧。朕烦得很。”皇帝轻描淡写地下逐客令,“你要实在不放心,朕再给你多派几个人伺候。但不要再让朕听到你和顾氏又起了什么争执。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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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修仪怔怔地起身,吕川上前道了声,“娘娘,请吧。”
    见皇帝心意已定,明修仪只得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瞧着明修仪跟在宫人身后离开,毓昭仪心头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姜月嫦当真是沉不住气,这个当口跑到皇帝面前来提起顾云羡做什么?完全是自寻晦气。
    几日前姜月嫦在咏思殿设计当众戳穿了顾云羡不孕的真相,整个局干净漂亮。毓昭仪本来还当那是朱镜如的手笔,心里还奇怪朱镜如怎么愿意做这种算计人的事情,后来才知道那竟完全是姜月嫦自己想出来的。
    亏她当时还以为她长进了,现在看来,那一回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若真的长进了,就该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找顾云羡麻烦,而是避嫌。
    如今明明是她占据了上风,静观局势发展就好,何必跑到皇帝面前来提醒他自己和顾云羡不睦?若让皇帝怀疑是她刻意算计的顾云羡,事情可就糟了。
    那厢皇帝冷哼一声,“整日的唯恐天下不乱,朕看了就心烦。”
    毓昭仪柔声道:“月娘的性情确实耿直了一些,做事容易冲动。陛下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性情耿直?”皇帝讥讽道,“朕看她是耿直得过了头。”
    毓昭仪识趣地没有接话.
    一直到离开仪元殿、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毓昭仪的心腹婢女采苹才凑上前跟她低语几句。
    毓昭仪蹙眉,“当真?”
    采苹点头,“当真。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修仪娘娘朝淑媛娘娘大喊大叫,说她帮着元充仪也不帮着自己。”
    毓昭仪思索片刻,轻笑出声,“这两人居然还有闹翻的一日。”叹息一声,“本宫还以为朱镜如会一直忍她下去呢!”
    “奴婢觉得,淑媛娘娘和修仪娘娘性情实在差别太大,这么多年能一直保持交情,才让人奇怪。”采苹道,“如今她们分道扬镳了,娘娘便又少一个威胁了。”
    毓昭仪点点头,“不错。朱镜如本就无意争宠,安分得很。而姜月嫦那样冲动的性子,能在这宫里顺利活到今天,还坐到了那样高的位置,全靠朱镜如的约束。如今朱镜如不管她了,本宫看她以后犯错的机会,就要多得多了。”
    采苹道:“不过即使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大用。陛下虽说现在有点恼明修仪,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明修仪没犯什么大错,又怀有身孕,娘娘要动她,恐怕……”
    “耐心等一等,总有机会的。”毓昭仪笑着饮了一口茶,“本宫现在不着急。”.
    顾云羡回到留瑜殿之后,简单用了些晚膳,便躺到了床上。
    她这些日子一直是这样,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时常弹琴自娱,半分看不出是受冷落的人。留瑜殿的宫人甚至觉得她的气色比从前要好一些了。
    阿瓷替她掖好被子,盯着她闭目沉睡的脸庞,有些闷闷地想,小姐现在这样,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虽说她一切正常,可她却总觉得她这是自暴自弃的意味。若再出点什么事情,也不知她能不能打起精神来自救。
    从内殿出来之后,柳尚宫忽然把她叫到一边,一脸郑重道:“阿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大人请说。”
    “我想问你,你希望娘娘与陛下和好吗?”
    阿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神情立刻变得急切,“我当然希望啊!可是……”
    “你希望就好。”柳尚宫干脆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他们和好,你愿意配合我吗?”
    阿瓷瞪大了眼睛,“大人你有办法?”
    柳尚宫点点头,“这几日我一直命人去仪元殿打听消息,从陛下的态度来看,他虽然生娘娘的气,却也不是不能原谅她。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所以,大人要怎么做?”阿瓷道。
    柳尚宫附耳过去,仔仔细细地讲了自己的想法。
    阿瓷听完之后目瞪口呆了片刻,才惊叫道:“有这种事?娘娘她……”
    柳尚宫眉头一蹙,阿瓷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闷气道:“我知道,不能声张……”
    柳尚宫又等她理解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怎么样,你愿意去做这件事吗?”
    阿瓷结结巴巴道:“这、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搞砸了。让采葭去吧。采葭比我聪明多了。”
    柳尚宫摇摇头,“采葭不行。你与娘娘的关系更加亲近,由你来做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见阿瓷神情犹豫,她补充道,“这都是为了娘娘。你想过没有,若陛下和娘娘继续这么下去,事情要怎么收场?”
    阿瓷咬唇想了片刻,毅然决然地点头,“好。为了小姐,阿瓷愿意听尚宫大人的吩咐。”.
    皇帝在养了五日的病之后,终于再次召见了大臣。然而似乎为了显示自己身体真的无恙了,他不是在书房内接见的群臣,而是把大家全部拖到了树林里。
    羽林卫在四面八方重重拱卫,皇帝骑在四蹄雪白的御马之上,身负墨色长弓,傲然道:“今日围猎,以猎物多者为胜,诸位卿家都要尽全力才好。”顿了顿补充道,“胜了的朕必有重赏。”
    杜清笑道:“既然陛下发了话,臣可不会让着陛下了。”
    皇帝哈哈一笑,“你要是能赢了朕,朕就给你双倍的嘉奖!”
    杜清扬声道:“陛下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回头可得为我做个见证啊!”
    林茂笑道:“伯玉你口气这么大,回头若是输了,要如何收场?”
    杜清道:“我若是输了,就请诸位同僚去玉满楼喝酒,到大家尽兴为止!”
    玉满楼是煜都第一的酒楼,在里面喝酒费用可是不匪。杜清这回倒是下了大手笔。
    崔朔闻言勒了勒缰绳,正色道:“既然如此,臣恳请陛下为了臣等的美酒全力以赴,万万不能让杜伯玉拔了头筹!”
    皇帝闻言大笑,“如璟你若是不放心,不如跟着朕一起?我们也正好可以比一比谁射箭的准头更好。”
    崔朔在马上一揖,“臣遵命。”.
    二月初的茂山依然是冰雪覆盖,出来活动的动物并不多。但陛下说了要围猎,自然得让他尽兴才行,没有猎物怎么行?
    为了满足陛下的需要,内廷在前一日运来了三个大铁笼子,里面装满了麋鹿、野猪等动物,此刻随着执金吾的一声令下,全被放入了林中。
    皇帝策马扬鞭,朝着一只野猪的方向追去,崔朔则一路紧跟着他。
    山风猎猎,吹到脸上仿佛冰刀刮上来,皇帝却在这样的疼痛中感觉到一阵痛快。
    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回到了那段胡作非为的岁月。
    那时候,他为了消除父皇的戒心,终日无所事事,便时常带了一帮羽林郎到上林苑围猎。围猎完了也懒得回去,直接在林子里弄出一个火堆,炙烤那些死在他箭下的野猪还有山鸡。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兴致来了还高声唱歌。那一刻,他们都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像兄弟一般勾肩搭背地倒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岁月虽然憋屈,却也是那样的痛快。
    一生难以忘记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