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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大师慢走。”爱茉不由道。
    戒情转过身来,见爱茉独自站在路上,旁边石阶下,正是她手上的水墨团扇。
    爱茉也不急着拾起,只看着他笑道:“您走的太急了。”
    戒情看了看那团扇,又看了看爱茉,只垂了眼眸道:“夫人先回去,一会儿自有人归还与您。”
    爱茉见他不敢看自己,于是提了衣角笑道:“大师何必如此无情,佛祖说过‘色即是空’,何况是一把扇子,大师真的不替我捡?”
    戒情不语,只转了身道:“夫人请回罢。”
    爱茉倒被他气乐了,于是径自提了衣角走过去道:“罢了,我看您还是闭关去吧。”说着,便要下台阶去拾扇子,可那台阶本就建在悬崖上,甚是陡峭,爱茉宽衣广袖,又哪里下得去,可话既已说出去了,倒不好在那和尚面前丢了脸面,于是自向台阶下走去,可还未等她迈步下去,却只觉得手臂被人拉住,紧接着被连人抱起,瞬间只觉眼花缭乱,进而却重新落到了地上,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已被戒情横抱在怀中,而那扇子,不知何时已放在她身上。
    爱茉见了,便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拿了扇子,半掩了面笑道:“大师好身手。”
    戒情这次倒抬起眼来看着她,爱茉见了,笑的多情,只用染了红色蔻丹的手指挑了他的下巴吻了吻他道:“大师难道真的忘了我?”
    戒情不语,却低下头吻了下来,爱茉搂住了他的颈,笑的妩媚。
    她并缺这样一个男人,只是缺一个让所有人信任的人,既戒不了对她的情,他便是她的人。
    一吻已毕,爱茉眯着眼笑的惬意,只道:“今天晚上我要宴客,大师可否一同前来?”
    戒情看着她不语,爱茉却用扇子敲了他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不许爽约。”
    是夜,爱茉在自己的院落中请众人赏月,席间到的客人甚多,只是不见梁北戎,明若夫人于是笑着问爱茉:“别是你这小蹄子撒谎罢了,这梁公子是出了名的不爱交际,哪里是你我能请得来的?若是不来,便要狠狠罚你。”
    爱茉听了,只把玩着手中团扇上挂的荷包道:“夫人且等等看再罚我不迟。”
    此时小郡主也已到席,听了这话,不由得轻咳了两声,爱茉忙亲自倒了茶递过去道:“殿下可觉得不舒服?我让人取了厚衣裳来。”
    明月郡主连忙推辞,只接过了茶,可目光一转,却见了爱茉扇子上的荷包,于是脸色一变,只勉强笑道:“夫人这荷包倒是精致,哪里得的?”
    爱茉见了,也淡淡一笑:“是梁大人戴着的,我见样式特别,便要了来,他只说一个亲戚给的,随手便送了我,郡主若是喜欢,便拿去。”说着,解下来递给明月。
    小郡主拿着那荷包,脸上神情不定,不由得又咳了两声,只端了茶喝下,这才作罢。
    爱茉见她喝了茶,便笑了笑。
    这时一旁的明若夫人道:“听说柳公子与程公子几位在别院设了宴,梁公子不会与他们同去了罢。”
    “倒也是。”爱茉只拿着茶碗拨着那水上的茶叶道:“这么说倒可惜了,听闻小郡主十分愿意听些佛家的因果,今天我可是请了方丈大师的得意弟子戒情大师一同来,梁公子随侍小郡主身边,又怎能不来?”
    听了这话,明月脸上阴晴不定,听握着那荷包,偶尔向门前望去。
    她这里正神思恍惚,却只见门前人影一闪,一个僧人翩翩而与,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梁北戎。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得罪女人,她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报复……
    此恨绵绵无绝期5
    戒情与明若夫人是见过的,于是只问了好,明若自见了他便笑着看了看爱茉,只道:“大师闭关多日,想必有高深的佛法说与大家听,我们也算是有缘人了。”
    戒情只念了声佛道:“夫人夸奖,戒情还未修得真果,心中仍有尘缘,惭愧。”
    明若听了奇怪道:“那大师难道要与我们说些尘缘?”
    戒情只道:“贫僧已知劫数,只不过是挨时日而已。”
    明若听得糊涂,却不好再问,于是只向梁北戎道:“公子来迟了,需得罚一杯酒才是。”
    因在寺中,并不备膳食,只有些果品素酒,梁北戎听了这话,只笑道:“夫人说的,只是在下这几日身体不适,酒就不必了,还望夫人见谅。”
    梁北戎是官场中人,虽然做事一向老练狠辣,可却从未在人前不给别人面子,何况是明若夫人,见他如此,明若心中虽不悦,却也勉强笑道:“公子可要多保重。”
    “多谢夫人。”梁北戎答的轻描淡写。
    爱茉见他如此,便知他今晚赴宴是存了戒心的,于是笑道:“梁公子,这些日子我还没谢您,自从我家大人遇刺后,府上的事都多劳公子帮忙,既然公子不喝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如何?”
    梁北戎见此情形,倒不好再推,只端了茶轻抿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爱茉见了,放下茶碗笑着向身后的三娘道:“告诉他们,把我准备的点心送上来。”三娘听了忙答应着去了,爱茉这才道:“前些日子特请了城里有名的点心师傅做了几样点心送上来,里头有我亲手采的几样果子,大家尝个鲜罢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三娘带着几个人端了盘子上来,盘子里俱是小碟子装的点心,一碟只得三两个,却极精致,爱茉拈了一块递给小郡主道:“殿下也尝尝。”
    明月郡主接过了点心,看了看梁北戎,犹豫了半晌,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爱茉见她如此,便一笑道:“我可不比殿下高贵斯文,殿下可别笑话。”说着,只捡了一块点心,慢慢嚼了。
    明若夫人只也拈了块尝了,不由笑道:“你这丫头果然会享受。”
    梁北戎却坐着不动,连茶也不喝。
    爱茉于是笑道:“梁公子如此拘束,倒像咱们是头一回见面一般。”
    梁北戎却坦然道:“在下愿陪夫人聊天。”
    爱茉见无甚可说,便向戒情道:“大师可否说个故事我们听听?”
    戒情听了,于是淡淡地道:“只有一个故事,从前江州有一美女,众人皆愿与之交往,甚至要求交欢也不拒绝。不久死去,与她相交之男子莫不悲痛惋惜,遂集资为她在路边筑坟。后来一胡僧,见墓痛哭,路人皆笑,言其女行为冶荡,何值和尚一哭。僧曰:此乃锁骨菩萨,大慈悲者,世人所求莫不应允。开坟,见一副锁链的黄金骸骨,僧携骨而去。”
    “此事可是当真?”明若夫人听了不禁问道。
    戒情只道:“夫人认为是真便是真。”
    一旁沉默许久的小郡主听了,却道:“菩萨终归是菩萨,若是尘世间的女子如此行事,死后必是要下地狱的。”
    爱茉见她说的怆然,不由一怔,想了想才笑道:“小郡主终是慈悲胸怀。”
    梁北戎听了这话倒抬起头看了看小郡主,淡淡地道:“世间女子生来行为冶荡者甚少,大多为了家人父母,甚至天下苍生,即便离开尘世,菩萨慈悲,想必也不会怪罪,郡主又何需为她们挂怀。”
    小郡主听了,轻咳了几声,却仍是愁眉不展。
    爱茉看了看他们,虽知这二人话中必有所指,却一时间也想不出缘由。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下来。
    这时,戒情却道:“梁公子既不喜茶酒,贫僧倒是有样东西,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愿闻其详。”梁北戎奇道。
    戒情便从僧袍中取出一个物件,月光下,只见它晶莹剔透,似是用琉璃所作,仔细看来,却是玉石雕成的小壶,只是处处都巧夺天工,极为细致,那瓶中,却装了大半瓶的东西。戒情命人拿了杯子,只将那壶打开,微微一倾,便有只见微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前些年,寺中来了一位胡僧,教了存葡萄的法子,贫僧按他所说试了一下,果然酿出甜汁,甚是爽口,师傅便命人去山下换钱,今年也得了许多,只是不知口味与往年如何,贫僧不饮酒,还请公子代为一尝。”
    梁北戎看了看戒情,见他并不像说谎,再加上那酒果然香甜扑鼻,并无异味,于是便端起杯了饮了。
    爱茉见了不由道:“大师所说的胡僧可是那位见过锁骨菩萨的大师?”
    “正是。”戒情道。
    小郡主本是低头不语,听了这话倒抬起了头,只看了看梁北戎,这才向戒情道:“大师真是好福气,得见高僧。”
    戒情只道:“见与不见,都是世间的因缘劫数,郡主殿下遵从自己的心便好,其它俗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听戒情这么一说,明月一怔,只看着他,半晌想说什么,却看了看梁北戎,终究又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爱茉见话已说的差不多了,于是笑道:“既然郡主殿□体不适,咱们今晚不如早散了吧,明天还要做法事呢。”
    “是了。”明若笑道:“明天可有得忙呢。”
    此时,只听得山上钟声响起,回荡在山谷间。
    戒情于是起身道:“贫僧还有事与方丈大师商议,就此告辞。”
    爱茉等人也不挽留,于是各自散去。
    梁北戎与爱茉仍是送了小郡主回自己的院子,待下人们将一切打点好,这互相告了别,向院外走去,这时,却只见小郡主房中的一个丫头急步走了出来,见了梁北戎回道:“公子,郡主身子不大好,请您去看看。”
    爱茉听了,心中动了动,于是道:“殿下想必是咳得厉害,公子快去吧。”
    梁北戎看了爱茉一眼,没说什么,便跟着那小丫头去了。
    爱茉站在院外看着二人走远,心里不由得冷笑,站了一会儿,便径自向程敏之的住处而去。
    她早问了管事的和尚,因为程敏之来的晚,可空出的房舍不多,于是便搬了与柳云尚和无夜同住。到来院外,却见院内只在门前掌了灯,屋内却是黑漆漆一片,问了倚在门口睡的东倒西歪的小和尚,才知那边的宴席还未散,都没回来呢。
    爱茉见此情形,倒不急着走了,于是只打听程敏之住在哪间,小和尚揉了揉睡蒙蒙的眼,随手一指,便又打起了哈欠。爱茉见他困的可怜,便不再扰他,只挑了灯笼径自向屋内走去。
    这房子本是里外三间,最外边的是客厅,里面是书房,再里面才是卧室。爱茉见屋内无人,于是将灯笼在桌上放好,便坐在外间的桌边等着。
    桌上有茶,还有程敏之用剩下的一个杯子,于是她也不费事了,只就着那杯子倒了茶,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便坐着打扇。
    虽说是夏夜,可她这一路走来未免有些热,虽喝了凉茶,可身上还是不凉爽,幸好一会儿程敏之回来也是不怕的,于是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留了白绫的抹胸。
    可没坐一会儿,只觉得丹田内一股热气上涌,不由得心浮气躁,四肢酥软,倒像是病了一般。
    爱茉定了定神,又想了想,只觉得不对,半晌,她起身在房内走了几圈,突然之间看到桌上的茶杯,就着灯光,只见那茶杯并未有何不同,拿到鼻端闻了,才发现有淡淡的花香。
    春来早?!
    爱茉一惊,手中的杯子险些掉了下去。
    程敏之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春来早”虽说是有名的合欢散,却做的极有意趣,分为两味药,只吃其中一味并无效果,需得两味同食,方能勾起药性。今天晚上,她将其中一味放进小郡主的茶里,而另一味有淡淡香气,极易辨认,于是她便缝进了那个荷包里。她料定见到那荷包,小郡主必问来历,于是便将计就计把荷包还了她。
    梁北戎是极聪明的人,于是自来便对桌上的东西不闻不动,只是,他不知桌上的东西里却只有一味药,爱茉与明若夫人及戒情吃了皆无碍,只是戒情的酒却是她提前下了药的。
    爱茉料定自己走后小郡主必找他问荷包的事,于是只要他一碰那荷包,便自是万事大吉。可她事事算尽,却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居然吃到了另一味。
    这一会儿功夫,她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淋,遍体酥软。好在这里是程敏之的住处,便是那药性发作,顶多与他在一处,倒是强的多。
    想到这儿,爱茉便向内间走去。
    进了卧室,仍是没有灯光,借着窗外的月亮,只见床上的幔帐低垂,爱茉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掀了帐子倒到了床上。黑暗中,只觉得床上有什么,她伸手一抓,却被人狠狠地扣住脉门,黑暗里只听得柳云尚的声音道:“谁?!”
    爱茉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痛的惊叫出声,柳云尚听了声音,手上不由一松,这才哑声道:“是你?”
    爱茉被他扔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无力,热的厉害,只呻吟了一声道:“先生……你,你怎会在程公子的房里?”
    柳云尚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这本就是我的房间。”
    什么?
    爱茉有点傻,接着却想起门前打瞌睡的小和尚,想必是他迷迷糊糊的指错了,于是便想起身,可撑起了身子,便又倒了下去,这一倒,便是倒到了柳云尚的身上。黑暗之中她手指所触之处,他竟赤着上身。
    爱茉一怔,想拿下手来,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甚是好闻,居然舍不得放开。于是发狠只推开了他,自己伏在枕上道:“既是你的房里,为何会有‘春来早’?我……我怕是已中了招,还请先生快些出去。”说完,已是娇喘连连。
    柳云尚听了,过了半晌才道:“这房内的‘春来早’只不过是一味,你是哪里中的另一味?”
    爱茉见他问,便不好隐瞒,于是将自己给梁北戎与小郡主下药之事告诉了他,又道:“他害我险些送命,我将小郡主送他,也算便宜了他。”
    柳云尚道:“梁北戎心计极深,又怎会着了你的道喝下那第一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