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高阳的妙招儿
得知“何足道”虚报籍贯,李世民心头闪过了一点怀疑,“既然故乡乃是虚报,岂不是说何足道一直留在长安?”
怀疑一经产生,便犹如滔天洪水一般,在李世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发不可收拾。
李世民剑眉攒簇,不由将“何足道”与萧锐之死联系在了一起,毕竟依照“何足道”的岐黄医术,想要让萧锐在牢中暴毙并非不可能,而且他的书童确确实实曾在萧锐暴毙那晚夜探大牢,而“何足道”却也有杀害萧锐的动机——萧锐曾经轻薄过秦京娘。
一丝思忖,李世民头大如斗,喝退羽林军都尉后,坐在龙书案前,一边怀揣心事的翻阅奏折,一边考虑起了是否应该宣见“何足道”。
“眼下殿试临近,现在宣见何足道,恐怕会乱了他的心神,还是等到殿试过后再说吧。”
“何足道你最好别让朕失望,萧锐的死最好也跟你无关,要不然叫朕如何面对天下人?如何面对萧瑀一族?”
李世民打定主意后,忽的从奏折中看到了一篇,尤俊达上奏的武举名次草本。
展开草本,李世民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点头道:“房俊倒是有些个本事,竟然连胜长孙冲、程处弼,看来漱儿的驸马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等到殿试过后,鹰扬宴、琼林宴选在一块举行吧。到时候也省去了一桩麻烦...武状元是朕的女婿、文状元也是朕的女婿,哈哈。”
李世民嘀咕几句后,合上奏折,心绪繁杂的他转而走出紫宸殿,去到御花园散心去了。
房府中,自从昨天谢仲举被抓紧察院后,房遗爱寝食难安,饱受失眠煎熬的他,此刻正坐在书案前发呆,眼前、脑海中浮现着的,全都是他那个结义二弟,面瘫小太监。
“贵差因我被抓紧察院,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有没有法子去救他?”
高阳捧盏走到夫君面前,含笑喃喃道:“俊儿哥,昨天母后已经答应尽力去营救谢兄弟了,你就不要这样愁闷了好不好?”
房遗爱若有所思的捧盏喝了一口茶,往日醇香可口的茶水,此刻在他喝来却与汤药无异,入口满是苦涩之味,不过这显然不是茶水的问题。
“漱儿,谢仲举因我入狱,眼下他在察院遭受刑罚,叫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儿?”放下茶盏,房遗爱轻揉太阳穴,脸上苦闷之色呼之欲出。
见夫君烦闷不已,高阳也跟着暗自心焦,一双玉手轻揉房遗爱肩颈,杏眸几经闪烁道:“现在殿试临近,化名之事迟早会公之于众的。要不然咱们就跟公爹明说了吧?有公爹给咱们拿主意,想来却也好点儿。”
房遗爱眉头愈发攒簇,回身看向站立在面前的妻子,苦着脸道:“我化名一事牵连甚广,眼下爹爹不知还好。若是知晓到时被长孙无忌安排一个知情不报之罪,想父亲与我乃是血缘至亲,此罪一扣上恐怕会罪加一等的!”
话音落下,心神焦灼的房遗爱继续补充道:“细细想来,秦元帅、杜叔父、长孙皇后、一众贤弟、叔父,全都被我拉上了贼船,若是万岁龙颜大怒,要我以死谢罪不牵连旁人倒也干净了。”
高阳本就心生彷徨,此刻见房遗爱说出一死了之的话儿来,花容顿时失色,玉手抵住房遗爱的唇间,眼含热泪的说:“若是父皇执意要杀俊儿哥,那漱儿就与夫君共赴黄泉,到九泉之下作伴!”
“漱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房遗爱变脸变色,起身将佳人揽在怀中,心中说不尽的苦楚。
“自从公主下嫁到房府后,从未跟着房俊享过一天欢乐,之前我鬼迷心窍误会漱儿,眼下有身负欺君之罪...”
说到一半,房遗爱闭口想了想,轻声道:“漱儿,若是我之后被绑缚法场问斩...你有守宫砂在身大可另寻佳偶,想这长安城中比我好的王公之子...”
高阳杏眸含泪亦有愠怒,竟自扬手狠狠打在了房遗爱的脸颊上面。
“房俊,你混蛋!”挣脱房遗爱的怀抱,高阳泪如雨下的看着夫君,呜咽道:“我有你想的那样不堪吗?纵然你死了,我也会为你守节终身,儒家典籍、孔孟之道漱儿也是看过的!”
房遗爱脸颊火火辣辣的疼,高阳这一巴掌委实将他打懵了,坐在木椅上看着妻子,他竟生出了几分钦佩之心。
“漱儿,我只是戏言...”
高阳不等房遗爱把话说完,哭的梨花带雨的她手指房遗爱,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你不肯碰我,原来是想留着守宫砂帮我想退路?你早就决定要去赴死了是吗?你死了我怎么办?”
“房俊你好狠的心,竟想撇下漱儿一人...”说到最后,高阳早已泣不成声,悲愤之下竟自朝着床榻的雕栏跑去,分明一副要寻短见的架势。
房遗爱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连忙起身拉住高阳的玉臂,在惯力的作用下,二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漱儿,你这是做什么?俊儿哥只是跟你耍笑呢,玩笑之言怎能当得真...”
不等房遗爱把话说完,他的思绪便被高阳打断了,与此同时,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一吻过后,冰肌挂着泪痕的高阳眼望房遗爱,有些呜咽有些哀求的呢喃,“你心中若有漱儿,就将红丸...摘了去...”
“啊?”四目相对,房遗爱着实被高阳吓得不轻,双手微微抖动,一心只想着夺门而出,免得在这个危难关头做出连累妻子的混事。
高阳轻咬绛唇,冰肌上早已挂上了两朵红云,沿着脸颊一直延伸到了云鬓边上。
“若是漱儿怀上你的骨肉,父皇处置俊儿哥时,难保不会都恻隐之心。再者说...”
“再者说即使你难逃此劫,漱儿也能为你存下一丝骨血,不至让俊儿哥你香烟断绝。”
听到高阳略显幼稚的话语,房遗爱叫苦不迭,慌乱之下,哪里容他将心中所想一一对妻子诉说,无奈下只得避重就轻道:“我上有兄长下有胞弟,纵然人头落地也不至于断了血脉,漱儿你不要瞎想了,快些放我起来...”
“不要!俊儿哥又来哄骗淑儿,大哥和三弟虽然与你一衣带水,但却哪里比得上你的半分才学?”
说着,高阳忽的想起之前房遗爱耍笑时所说过的话儿,正着神色,十分庄重的说:“俊儿哥难道就不想大官儿了吗?”
“大官儿?大官儿是谁?”
“房大官啊!俊儿哥亲自给咱们的孩儿取得名字,难道就忘记了吗?”
“房大官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房遗爱被引得心血上涌,生怕待会脑子一热做出什么荒唐事的他,连忙咯吱妻子笑穴,趁势坐了起来。
“漱儿!不是我说你!还是这样小孩子气!”房遗爱有些忌惮的与高阳拉开距离后,长叹一声,正色道:“此番我所犯的乃是欺君重罪,再加上与京娘、丽质说不清理还乱,长孙冲重伤昏迷也是我下的狠手,萧锐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此事说出来有谁能信?到时化名揭破恐怕萧锐之死也要算在我的头上。”
“你想想,几行大罪加于一身,我有几成活命的把握?纵然你怀上我的骨血,纵然万岁会因此动了恻隐之心,但叫圣上如何堵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如何令西梁萧家心服口服?更何况还有关陇豪门欲除我而后快,有长孙、萧氏两家从中周旋,只怕万岁会舍车保帅啊!”
心中情绪渐渐恢复平常,高阳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整理衣衫后,频皱黛眉轻声问道:“舍车保帅?什么意思?难道俊儿哥背后的房家、卢家、秦家就不能与长孙、萧氏二家抗衡了?”
“抗衡?杀我一人震慑天下豪门、试子,乃至于文武百官,这桩买卖可是划算得很啊...”
“眼下若想活命,除了依仗母后以外,恐怕能救我的也只有天下试子的言论导向,以及我自身的价值了吧...”
正当房遗爱颔首低吟,高阳听得一知半解时,耳畔突然想起了一阵敲动门环的声响。
“房驸马伤势好些了吗?”
“敢问是谁?”
“下官监察御史马周,今日闲暇无事特来探望驸马。”
得知来人是马周后,房遗爱、高阳对视一眼,四目之中尽是彷徨、忧虑,身为萧锐暴毙一案的副审,马周此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叫人无从猜想,哪里抓得到他的半点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