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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大殿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做派羡煞旁人,春闺少女谁不艳羡,那么想必这被人羡慕的主人公慕容皎皎,理应是事事顺心了?
可是,那慕容德妃却是个风花雪月堆成的人,甚至称得上是矫情······
每常自怜,皇上有了新宠爱的小嫔妃了,她以泪洗面对月焚稿,儿子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了,她也看不过眼,也要百般阻挠屡出奇招。
——当初举宫替孝端皇后跪灵,慕容皎皎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自然是让薛昌辉小心加小心捧在手心里都怕硌疼了她。如此做派日日被日日眼里,想必德妃早早就积攒下了不满······
跪灵天天有,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慕容皎皎的奶娘也心疼她辛苦,动脑筋花心思替她缝了个厚厚的垫子,一跪上整个膝盖都恨不得陷进去,软和极了,里头还能添上合掌大的小铜饼,暖烘烘的好让慕容皎皎少些辛苦。
因德妃娘娘找茬挑刺的前科历历,薛昌辉一见到这个垫子后,立刻就派人又仿做了一个献给德妃,却因迟了半日而还是惹了德妃不快······
她不快了,就要也找别人的不快,故意寻衅说慕容皎皎乃是孝端皇后亲自为薛昌辉聘来,理应比别人更怀思念感恩之心——她实在不该心不诚,行此不恭敬落人口实,阴阳怪气地递话,硬是逼着她主动撤了那厚垫子。
此事并非只是无伤大雅,如今慕容皎皎的膝盖便有些不好,说不得会落下病根儿······
——她坐在榻上用及膝的高桶泡脚,落了病根就不是小事,她虽年轻也知道厉害,因此烫得呲牙咧嘴了还不停地让人添热水···水雾袅袅中,慕容皎皎也是这么对薛雯说的。
“人无完人、事无十全。虽如此,且说外头多少人恨我妒我呢?蓁娘,你不必为我不平,我也该知足了。”
是吗?
薛雯不由不甘地自问,“是我不知足吗?”
心中怅然,正欲下意识地抬头望月——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竟是走得有点太远了,不管怎么说,有二人相劝心中的郁气到底是散了大半,正想发话掉头回去,前头的帐子忽然疾步跑出一个人来。
薛雯先是被吓了一跳,等定睛一看——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三妹,德安公主薛雰。
薛雰“打头阵”,紧跟着薛霏也慌里慌张地自帐中跑了出来,见到薛雯主仆几人站在这儿,姐妹俩颇有些尴尬,对视一眼,扭扭捏捏地上前行礼。
瑞金素来跳脱,说起来,昭阳宫的人走出去一个比一个腰杆硬,且比一般二般的主子还要金贵,谁见了都得“敬畏”,也就是这瑞金还平易近人些,算是个“薄弱环节”,和谁都还说得上话。
此时,也是她以眼神征得了自己主子的同意,上前了一步,笑着问道:“哎呦,这···两位殿下这是怎么了,敢是帐子里头跑进老虎了不成?”
言笑晏晏一如往日,还开了个风趣的玩笑——那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厮两日前还咬牙切齿地骂人家是“娼妇养的贱皮子”了······
薛雰听问强笑了笑,微微摇头解释道:“你说笑了,请二皇姐安——原是下人进帐的时候不经心,一不小心让飞进了一只好大的虫子,足有拳头大!吓人的很,这不,正打算找周总管,派几个人处理了呢。”
虽则暗恼狼狈的模样偏被薛雯瞧见了而颇感窘迫不堪,但她这话出口,却是抱着些许隐晦的希冀的——此刻天已经很晚了,这一整天下来谁不劳累,主子们累,下人就只有更累的,如今若老天拔地的去折腾寻人,那肯定是又得塞银子、又得赔好话,就这,还少不得被人背地里骂······
但这都还算是好的了,也是她们姐妹所有的微薄的一点面子了——真要是比她们还不如的数不上号儿的主子,那估计一句“有差事离不得人”就叫给挡回去了。
——没法子,这皇宫里由上到下,原住着一群天底下最现实的人,得认,得照着这“规则”办事做人······
但若是薛雯肯出手···那可就全然不一样了,只需一句轻飘飘的话,那群奴才必定是挤着抢着要来的,不仅人来,还要再配上熏虫子的香料还要鞍前马后地伺候,或许还有人愿意整夜在这儿守着都说不定呢!
——而薛雯这个人,恰恰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能个儿似的,平日里就最爱出头的,什么事都少不了她,美其名曰是热忱友爱生怕显不出她来···薛雰虽不情愿,也还是渴望的心情占了上风,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地向薛雯投去了一个饱含渴望的无助眼神。
事发突然,那“拳头大的虫子”又直往人脸上身上扑,她与薛霏两个人匆匆忙忙就跑了出来,又本是正要安置的时辰早已洗漱卸去钗环了,故而形容自然都算不上太好,发髻蓬乱、衣着单薄、神色惶然···但那一位就不一样了······
还没摘去的本为赴宴而戴金光灿灿的宝冠顶在头上,在这夜色中犹为熠熠,不知是因威仪才漫不经心,还是因漫不经心又平添威仪,黛眉红唇的薛雯拢了拢被风吹散开的披风,微微蹙起了她尊贵的眉头,道:“哦。服侍你们的人呢?更深露重,不知道拿件厚衣服出来吗?”
薛霏年纪小,被一只虫子吓得话音里带了些哭腔,一蹲身回话道:“回二皇姐,人都在里头呢——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把那虫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