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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难道将来他们的后代如他们所愿,受他们的付出和立下的功劳庇护安享富贵,就是可耻了吗?也不尽然吧。
沈尧庆幸于自己今时今日的改变,也当然羞耻惭愧于自己的曾经,可这也不过就是他这一个人的一个选择而已。
他不为前程似锦,不为浩浩家国,也不为耻做纨绔,他为送给他一捧野果的吴世桓,为佝偻着走远的吴大娘,为战死的祖父,为坚守的常嗣年,为···绝望地瞪着他,说“你当然不明白”的——薛蓁娘。
从前他不懂情爱之中的门道,还装模作样地说过他与世人皆不同的屁话,说“我的出发点,我的历程,我的终点,都是爱她。这是命中注定,亦是我一力苦求。”
自以为用情至深,如今才知道何谓情深——
没被你改写一生,怎配谈心事啊?
薛雯还在等着他的回答,沈尧抿出标志性的单边酒窝,笑了笑,郑重地道“不,这是我的好事,这是我的幸运。”
——你是我的好事,你是我的幸运。
薛雯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是要喽?”——问的是她一开始说的那句“要不要娶我”。
见沈尧虔诚点头,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裙子,便转身往回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带着笑意道:“那怎么办呢?我在父皇和你爹面前发过誓,‘宁嫁城中乞,不嫁沈元麒’。”
也许是酒意仍在作祟,也许是今夜好风好月,薛雯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说起话来却不如往日有条理,总是前一秒说这个,后一秒就跳到了那个,前一刻说好,后一刻又觉着不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另人颇有些捉摸不透······
沈尧连忙追出去几步,拔高声音道:“公主,这也好办——那我就沿路行乞回西南!”
薛雯皱了皱鼻子,撇嘴笑了两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
——先不说这两个人的闹剧了···且说西南大营此时。
常嗣年将军自从收到了沈尧的来信,知道老伙计郭长明将军得以善终,全身而退回了老家后,就如同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一般,戎马半生的老将军,从来都是一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姿态,却忽然间,老态尽显了。
倒不至于失职误了军机大事,只是一改往日作风,职责之外,少了很多的心气儿,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了。
老将军今年整六十了,老妻早逝,独有一女,嫁到了泰州做大族宗妇,父女隔离,一向少见。
那平帝虽有千万般不好,对老将军是知遇之恩,郭长明虽因立场不同终至陌路,毕竟曾是他唯一的知己好友。
可如今,先帝殡天,郭长明获罪,而新帝骁勇有心气儿,磨刀霍霍向西南,沈尧身上流淌着旧长官沈希园的血脉,历练多年,已成气候,这世上的牵挂所剩无几,老将军显示出了日薄西山的态势,令周围人忧心不已。
——昔日的靖远伯庶子、沈尧的副将王选,在庶人王氏与废帝母子倒台后,成了获罪抄家的靖远伯府唯一幸存下来的血脉人口。
还凭借着沈尧以及勉强借上的一点点明安长公主的面子,顺顺利利地继承了靖远伯的爵位。
又因身为新晋西南沈总兵的心腹爱将,如今在西南大营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常将军下放下来的军务琐事,大多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王选为此忧心忡忡···倒不是嫌苦,只是这西南军中的人,就没有不敬重佩服老将军的,他自然也一样,心里十分担忧常嗣年的状态。
可是,沈尧还没归来还在路上;吴大力呢,听说是立下了什么大功,受皇帝嘉奖,但手头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比沈尧回来的估计还要晚,一个两个都不在,他也没个人商量,只能是想一些笨办法。
王选为此故意装蠢扮傻,假装是个离了常将军连一加一得二都不知道了的笨蛋,事无巨细地时常询问,缠着常将军不放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地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纰漏,要常将军替他老天拔地地收拾残局。
当兵的惯常用拳头说话,思路也直来直去,大多比较简单,他是个难得用脑子解决事情的人,可惜身边却尽是一群没什么计谋头脑简单的兵将,一点儿都不能了解他的苦心,见他行事这样,不由都生出了不满和轻视的情绪,要么就是向常将军说他的坏话,要么就是当面讥讽嘲笑他。
王选有苦说不出,心里骂死这群人了,要不是高位的将士们大多还都能理解他的用心,早就坚持不下去,甚至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了···不由暗自心道:“唉···三哥啊三哥,虽说京城路遥,可你也该到了吧?你若再不回来,我恐怕要么被这群人揍一顿被拉下马,要么,就会被气得撂挑子远走高飞了啊!”
那么,沈尧此刻在哪里呢?
当日薛雯与沈尧一番戏言,沈尧曾说自己要一路乞讨回西南大营······只是戏言是戏言,玩闹归玩闹,沈尧好歹也是即将走马上任的西南总兵,要真是沿路乞讨,那可就真是出的好风头,“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儿地丢人了。
薛雯朗阔识大体,并非是那等使小性儿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便将条件放宽了些,不用破衣褴褛地真的扮乞丐,只让他自个儿想办法,解决这一路的食宿问题,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