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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温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炊具,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开口:“大伯,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多辛苦啊,跟我们一起吧~”
    货郎愣住,刚欲开口推辞,却被余温截住话头:“怎么,你难道不想下山回家吗?我们死的死,溜的溜,你若还在山上,东西卖给谁去啊?”
    她说着,唇角翘起,眼中盛满拭目以待的意味。
    话尽于此,货郎只得讪讪点头:“是啊,是啊……”
    滑冰不像滑雪那样考究,家底阔绰的游客全副武装,至于库存寒酸的,脚底铺一张板子也能将就。
    冰面溜滑,踩上就是速度与风的较量。
    很快,畅快的欢呼声回荡在山谷间,仿佛来到了哪个冬季游乐场。
    余温不紧不慢地溜着,始终让货郎保持在她的视线前方,哪怕他歇息、跌倒也不催促。
    李明川不解:“丁大哥,那货郎磨磨蹭蹭的,咱们还得等他?”
    丁茂砚拍拍自己圆滚的肚子,低声笑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小余鬼精着呢。”
    叫货郎滑在最前面,名为带路,实为排雷。
    他口中雪神的存在真真假假,为求安全,让本地人在前面开路是最稳妥的。
    他们这队缓缓滑行下山,身后,才掌握溜冰技巧的矮青年从余温身旁刺溜而过。
    “瞧这慢腾腾的!我八岁的侄子都比你们灵活!”
    余温扫他一眼,注意到矮青年因长久窒息而发青的面庞,嘴上不输阵:“连雪崩时要躲避气浪都不晓得,我八岁的学生都比你会求生。”
    “你!”
    矮青年不忿地扭过头,想要找回场子。
    不料重心一歪,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
    “哈哈!”李明川大笑,“这下不止是脸,屁股也得青啦!”
    他嘲笑完,还有意显摆,微微屈膝加速,要打矮青年身边潇洒滑过。
    忽然,李明川双眼一蹬,见前方四仰八叉倒着人的冰面附近,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痕。随着他的逼近,冰纹越来越密,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破裂声。
    “啊啊!”
    矮青年当场尖叫,李明川脚下亦是失去依托,身体随着惯性倾斜地凌空。伴随着伙伴们惊慌的呼唤声,他竟与矮青年一道,坠入了幽深的冰窟之中。
    破碎的河面,不止一处。
    瞬时间,仿佛有一股冥冥的力量在玩弄着游客们,无情地抽走他们每个人脚下方寸大小的冰面。
    与李明川相距不足10米的余温等人,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脚下板块的破裂,身体坠落,下一秒,冰冷的河水从脚底没过他们的头顶。
    “呜呜——”燕燕呛了一大口冰水,难受得快要死掉。
    余温也好不到哪里去。
    冷。
    哪怕大雪封山后,冷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常态,可此时浸泡在寒冬腊月的河水里,仍旧是余温毕生都没有感受过的彻骨寒冷。
    神经几近麻痹,头脑发晕。余温咬着牙,快速双脚踩水,一点一点抬高身位,让自己不至于被浸湿的千斤重似的棉衣给坠下河去。
    仓库里有个游泳圈,帮助她支撑身体。
    可她不能久待。长久地泡在冰水里,会冻死人的。
    “呵,呵……”余温大喘着气,迷蒙地观察四周,朝看起来最厚最结实的冰面伸出手臂。
    幸而冰面碎裂的面积不大,她双臂顺利扒在其上,舒下半口气。
    她竖起耳朵,“救命”的惨呼声连绵不绝,回荡在整条冰河之上。
    余温勉强抬眼望去,似乎再不见任何滑冰运动的流畅身影,唯独一抹深绿色的臃肿从视野中消失。
    不敢掉以轻心,余温双脚继续螺旋桨似的踩着水,保持身体从头到脚是一条直线。慢慢地,她抬高河水中的双腿,将身体由垂直转为水平的姿态,直到大半个人趴在冰面上。
    “嘶……”
    冷风毫无遮挡地刮过,吹得余温每一寸肌肤都在发麻。
    她左右环视,瞧见燕燕和丁茂砚他们也已经顺利出水。两人累极了,正无力地仰躺在冰面。
    更远的状况无暇顾及,周围,唯独李明川他们的冰面破裂最大,让人着不了“岸”。
    余温不敢凑得太近,从仓库里找张毯子把自己裹住,尽量向那边滚去。
    这时间,矮青年已经凭借仓库里取出的倒扣的塑料盆趴伏在水面上,一只脚正要踏上冰面。
    瞧见跟个蚕宝宝似的滚过来的余温,死里逃生的矮青年抹一把脸,大笑道:“哈哈!你是来搞笑的吗!”
    这些人真有意思,不但滑冰慢腾腾,连掉进冰窟里爬出来的姿势都滑稽得不行。
    余温:……
    她只是不想作死好吗。
    矮青年身旁,李明川同样竭力地探出一只手,撑上坚硬的冰面。瑟瑟发抖之际,忽然,他似乎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恐惧的脆裂征兆。
    是那个大笑的男人!
    矮青年双脚踩在冰面上,竟带着周围的薄冰再度破碎。
    “啊啊啊!”
    冰窟的范围愈阔愈大,矮青年再笑不出声,更惨地嚎叫出来。
    连躺在冰面上的余温都险受波及。
    李明川半个身子失去依托,多亏了余温丢来的游泳圈,才不至于溺水。
    等伙伴们都好不容易爬出来,毛毛虫似的趴在冰面上,二次落水的矮青年已然化作了冰冷河水里的一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