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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的商王自诩温柔而多情?,不?爱朝臣上供的美人。
偏爱去祸害天下间的男子, 数次微服私访,政绩毫无改善,哄回来的美人的种类却是包罗万象。
落雪轻薄的覆盖在他头上,睫羽上?,还有冻得通红的鼻尖上?。
小孩深一脚浅一脚往雪堆里挪移,像个不那么毛茸茸的小鸭子。
商王多情?亦多子,在这偌大的深宫,稚嫩的皇子皇女皆如草芥,只要不?是死在自己眼前,便连各个宫女和小侍也懒得去管。
他终究从空无一人的雪地中摸入御花园,倒也没人拦着他。
只因他尚且算作皇子,身负皇血,再怎么卑贱,也依旧勉强算个主子。
“那个小孩不多见啊,哪个侍郎的?”
“……什么?赵侍郎的?那人居然还没死啊?”
“嘘,莫要让那小子听了去。”
——我听见了。
他蓦的回头,目光干净而天真,对着那两三个小侍露出笑颜来。
那两三个小侍尴尬的转回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转回头,轻车熟路的跑至假山后面,乘着四周无人,翻身上?了宫墙,转过头,便看见那一身明黄的衣袍。
新晋的侧君正衔着梅花在雪中起舞,讨商王欢心。
那艳红的衣袍使他想到自己爹爹咳出来的血,那雪地便如那一方朴素的白帕子。
她眼角已然微有皱纹,眸中却风流未减半分,正兴致高昂的抚掌,与自己的新欢相和。
他爹爹曾与他讲过,她也曾坐在湖中小船,听他吹笛,那景象是否就如现在这般合乐美好?
“叶儿你可知晓,她曾许我一生一世。”
那一具枯骨也曾将他搂在怀里,一边又一边的念叨:“那是她还未及皇位的时候,她谁也不?曾亲近,唯独爱我。”
唯独爱我。
这?四个字从他记事便不停的在他耳畔回响。
杜叶知道这?是假话,也曾鼓起勇气,与他的爹爹讲。
讲她新选的侧妃,讲她新出生的几个孩子。
他受了狠狠一巴掌。
与他相依为命的爹爹许久都不曾再理会他,甚至都不再记得他。
他只有这?一个爹爹,即便那人打从他出生,便将他视如空气,可他还是杜叶唯一的宝物。
可即使他害怕的又哭又闹,甚至跪在他面前恳求谅解,对方却回以陌生疏离的眼光看着他。
求着太医过来看看,才知道他爹爹的脑子也坏了。
直到方才,他终于又喊了自己的名字。
却依旧是老样子,不?曾关心他半分,只问她可曾过来看自己。
可这次杜叶不敢再说实话了,他安静的抬头看向雪地中的那一对璧人,随后冷静的从墙上?跳了下去。
盘算着该怎么蒙骗自己的父亲。
他忽的听到远处传来悠悠的笛声。
凄凉而又缠绵,音调绵长而婉转,好似在温柔的呼唤着所爱之人。
杜叶猛然惊觉。
是爹爹!
爹爹在吹笛!
身后宫墙另外一侧忽的传来商王的高兴叫好:
“好好好!是哪位在为柳侧君伴奏!如此契合柳侧君曼妙的舞姿,当?真神来之笔!”
“此等雪景曲舞当?真配你,柳儿!你可想想要些什么赏赐!”
愉悦而惬意的女声惊落了雪枝上?的雀鸟,语调风流而贵不可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热的眼泪落在孩子冰冷的脸颊上?,不?知是脸更刺疼,还是心间更痛。
他拔腿跑起来,数次摔倒在积雪中,又飞快的跑起来,朝向笛声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看见男人歪斜的靠在越华宫门口,似是虚弱至极。
远远看见有人过来,阴沉无神的目光陡然亮起来,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目光灼亮得的好似在燃烧。
可当他看见是杜叶走至近处,奔至他的身边时。
他那抹燃烧的亮光陡然如同蜡烛般熄灭,脸色惨白如纸。
“爹爹!天这么冷,快些回屋吧!”
素来沉默的男人崩溃的又哭又笑:“为什么是你……来的人为什么是你!!”
他有些畏缩着,不?敢上前?,仿佛做错了事情?,低下头盯着雪地小声嗫嚅:“……外面冷,咱们先回屋。”
“不?,我等她太久。我要去寻她。”
病痛将?他的身体腐蚀成一株枯木,可即便如此,他也艰难的扶着墙,咬牙往前?。
“她许我一生一世,我要向她讨要!”
他挥手打开?杜叶的手?,漫无目的的跨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宫中大道走去。
杜叶僵在原地,他知晓对方走错了路,却宁愿他爹死在寻求那女人的路上,也不?愿让他看到真相。
不?过片刻,那个轻如枯枝的人便无声的倒在雪地,淹没在一片寒冷的雪白中。
浓重的艳红和鎏金的明黄从杜叶身后经过,毫无所觉的笑闹着快步离去。
“……爹!”
杜叶四肢冻得僵硬,艰难的奔到他身旁,一点点将他挪回了房屋。
一个时辰后,男人复又转醒,身下一片温暖。
房屋一反常态的温暖如春,小孩正蹲在他身侧挥舞着扇子煎药。
甜美的冰糖香气萦绕一室。
他此时瞧上去已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