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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一局,大概就要这样结束了。
宝意这样想着,感到身旁的三哥站起了身,她不由地转头朝他看去:“哥哥?”
听见妹妹的声音,谢易行向她垂目:“我上去扶一扶大哥。”
谢嘉诩昨天晚上熬了一夜,方才在这棋局之中又急剧地消耗精神,方才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一丝不稳。
宝意没有怀疑,只觉得三哥关注着大哥,看得细心,于是点了点头。
谢易行从席位上绕了出去,来到了谢嘉诩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谢嘉诩刚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现在感到从手臂上传递过来的托力,一回头见到是自己的弟弟过来了。
他想着自己的疲态落在弟弟眼中,自然也是落在了其他人眼中,真是丢人。
不过还好,不光是他这样损耗得厉害,其他的大人身边也有同僚过来相扶,叫人看着就觉得北周是被这东狄的大棋士打得落花流水。
谢嘉诩神色黯然,他今日不仅没有一雪前耻,反而被这样更狠地打败。
再想着自己刚刚还让三弟上来,现在就觉得弟弟没有上来是好的。
弟弟的身体如何会有自己强健?要是让他来经受这棋局的考验,只怕会比自己更加难受。
只是等其他人都由同伴扶着从这里离开,回到席位中去时,他们还留在原地没有动作。
“易行?”谢嘉诩轻声叫弟弟,见他的目光落在这几盘已经不能再走的棋上,只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去吧。”
大棋士站在原地,听见谢嘉诩的声音,转头看向了这没有离开的兄弟二人。
他知道这个被自己几度打败的是宁王世子,而至于他身旁这个比他年轻几岁,看上去气质如同寒梅的年轻人,大棋士并没有见过。
只不过眼下见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设计的棋局中,那眼眸里的神光看着就与其他人不同,他就上了心。
席中,宁王见着小儿子过去,就跟他大哥一起站在那里不懂了,于是转头问女儿:“鱼儿,你三哥过去不是扶你大哥吗?怎么还不回来?”
宝意望着哥哥的身影,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异彩来——难道哥哥是打算出手了?
欧阳昭明也看着谢易行。
宁王府的三公子治腿治好以后,在京中原本应该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只是在他身边有光芒比他更胜的宝意在,让他的存在感都显得稀薄了。
他知道谢易行这些年不能行走,在别庄上居住,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研究棋局,还会跟空闻大师下棋,只是不知他在棋盘上的造诣究竟如何。
容嫣公主眯起了眼睛,这宁王府次次都不在她的预计之中,先是宝意,现在又是谢易行。
大棋士看了谢易行片刻,见他没有穿官服,应当不是大周的朝臣,于是开口道:“公子是打算替世子继续下这盘棋吗?”
谢嘉诩原本想开口让弟弟同自己一起回去,这棋都已经下成这样了,想脱困极难,哪里还有什么必要再下下去?
却见方才就说着他要再看看的三弟抬起了眼,对着大棋士说道:“未尝不可。”说着,就伸手从棋盒里拈出了一枚黑子,信手落在了棋盘的一角。
“……”
谢嘉诩看着他这棋子所落的位置,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他想张口对弟弟说这一子不该落在这里,可是观棋不语,阻止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是落了回去。
那些已经回到席位上的大人们见宁王的三公子拈了棋子要继续下,顿时都来了精神。
刚才他们不光看了自己的棋局,也看了同伴的,知道宁王世子那一局同自己所面对的情况一样,都是看似还有路,但事实上条条生路都已经被封死,不由得又从座中站起了身,想看看清楚谢易行那一子是落在哪里。
大棋士看着他一子所落之处,脸上的冷硬神色不变,也从面前的棋盒里拈起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棋盘左下角,白子顿成围势,吃掉了一片黑子,可是谢易行神色淡然,不在意那一片的沦陷,继续在棋盘上落子。
宝意坐直了身体,她的目力极佳,哪怕在这个距离,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棋盘上,那呈现出凝滞之势的棋局再次变活。
三哥落子,放弃了左下角,置之死地而后生,换取了后续的生机。
谢嘉诩站得最近,看得最是清楚,见着棋局活转,双方再次展开厮杀,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的神色变化对场中众人来说就是最明显的旗帜——原本以为是八局都被逼得无路可走,输得不能再输的局面,现在竟然有一局活转?
这一仗,他们还能再打下去!
死局转活以后,大棋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谢易行也没有再伸手去拿起棋子。
高手过招,一交手便知道深浅。
他这走的几步,扭转乾坤,已经证明了他有与大棋士一战之力。
大棋士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异彩。
众人听他对谢易行道:“剩下那七局棋公子可有兴趣,也替他们继续下?”
谢易行的回答依然是刚才那四个字:“未尝不可。”
他说完之后就松开了托在大哥手肘上的那只手。
谢嘉诩自己站直了。
他兴奋起来,看着弟弟同这东狄的大棋士对上,竟然还能留有余力,不落下风,真是比什么都要让他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