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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刘二娘子进来,低声问道:“奶奶,族里那些爷同容大奶奶都在花厅,现下告辞请去。”
姜红菱听闻,只得打起精神,走去花厅,同这些亲戚一一作别。
这起人本不曾料到此次当真能将李姨娘扳倒,经了堂上这一出,便也料知今后这侯府中掌事的,必定是这位大少奶奶了。人人恨不得生出十张嘴来奉承,各个都夸姜红菱精明能干,洞若观火。
姜红菱晓得这起人的脾性,笑着自谦了一回,便依着礼数一一打发了。
只是到了那容大奶奶张氏,两人交情不比寻常,还说了几句话。
张氏的意思,她长子顾环现在顾思杳手下的书院做事,颇有些如鱼得水。家中财力渐宽,次子亦能入学读书。说到动容之处,张氏就要俯身下拜。
姜红菱连忙扶住,笑道:“那是环哥儿争气,同我有什么相干呢?府里才出了事,嫂子快别这样,叫人瞧见了不好。”
张氏心里晓得她的意思,恐被人说成是两人串通作弊,也就罢了,略说了几句家常话,便也告辞。
姜红菱打发了这起人,回到洞幽居,进了内室,就在榻上卧倒,再也动弹不得。
如素过来,跪在塌前,替她脱鞋,嘴里说道:“奶奶适才扶老太太进去,老爷说白日时辰不好,叫晚上再处置,所以暂且将李姨娘扣押起来了。”
姜红菱应了一声,淡淡问道:“她现下在哪儿?”
如素回道:“听闻被扣押在府邸西南角上的一间柴房里。”
姜红菱听着便没再言语,横竖到了这会儿,李姨娘的死已是定局,什么时候动手,她并不在意。
事情顺利至如此地步,她也没有想到。重生以来,第一次手刃仇人,她心中除却快意,亦有几分兴奋。
她头一次感到,她姜红菱的人生,正在剧烈的变动着。
李姨娘死了,顾婳是个横冲直撞的蠢物,顾忘苦没了这个臂膀,还能有几分作为?
待顾忘苦也除掉之时,这侯府便也只剩顾思杳一个子嗣了。
姜红菱心中想着,忽觉倦意上涌,翻身便睡了过去。
第74章
顾忘苦回到菡萏居时, 进门只见妹妹顾婳坐在平日里李姨娘常坐的罗汉床上,呜咽啼哭。
顾婳一见哥哥进来, 一张胖脸更是挤成一团, 大声嚎啕起来。
顾忘苦听的满心烦躁,张口就喝道:“闭嘴, 哭丧也似,没得叫人心烦!”
顾婳被这一声暴喝吓住了, 哭音戛然而止, 满面泪痕,两眼圆睁的看着她哥哥。
顾忘苦大步走过去, 一脸阴沉, 撩衣在一旁坐了。
柳枝倒了茶过来, 却被他泼了个满头满脸, 捂脸跑了出去。
顾婳见哥哥发怒,不敢肆意哭闹,坐在一旁, 抽抽噎噎:“三哥哥,我听那些人说,老爷要淹死姨娘。哥哥你快想想法子,救救姨娘罢。”
顾忘苦满面阴森, 默然不语, 半晌才冷笑道:“如今咱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能救谁?!”
顾婳一脸错愕之态, 看着她兄长,支吾道:“可是、可是、那是咱们的亲娘啊……”她话才出口,猛然触及顾忘苦眼中冰冷,顿时住口。
顾忘苦眸子轻眯,冷光微闪,喃喃自言道:“如今只求别拖累了我便是好了……”
顾婳听闻此言,难以置信,轻轻问道:“哥,你……”
顾忘苦再不理会他妹妹,只是心中兀自盘算着。李姨娘被溺杀,他固然心痛,但他终归是侯府独子。筹谋到了这般地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节外生枝。
李姨娘往日里做下的事情,十桩里有八桩都是他出下的主意,也不知那姜氏到底查知了多少。往日只当这妇人有些个小聪明,也没全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真是小看了她。
然而李姨娘既死,这侯府往后内务再无人能与上房争衡。苏氏不过是个提线傀儡,幕后主事自然是个姜氏。
他尚且不曾娶亲,自来是男主外而女主内,后宅事宜并无他插手的余地。但银钱进出,人事调动,又都颇为关键,母亲身故之后,只怕多有不便。
顾忘苦自来冷血,又私心极重,即便是生身母亲,亦不肯受其拖累分毫。
他心中盘算了一回,冷笑了两声,向顾婳切齿道:“你且放心,待哥哥将来做了侯爷,必然不会放过姜氏那个贱人。”
顾婳见他为了一己私利,果真不肯去相救母亲,袖手旁观,只觉一桶冰水自头顶倾下,周身冰冷不已,又激愤难平,自罗汉床上跳将起来,口里嚷道:“你怕惹祸上身,我不怕!我去求老太太,我去求老爷,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姨娘被他们溺杀了!”说着,就要向外跑去。
顾忘苦不防她竟有此意,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扯住顾婳,口里暴喝道:“不准你出去给我做祸!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顾婳一面奋力扭动扎挣,一面叫喊:“你这个冷血禽兽,我没你这样的哥哥!眼看着亲娘要被人害死,竟然袖手旁观!”
顾忘苦心里烦躁,兜脸便打了她一记耳光。
顾婳在堂上本就被顾文成打了两下,脸上红肿兀自未退,此刻又挨了顾忘苦这一下,脸上肿得更高了,倒将眉眼口鼻挤在一处,真如胀猪也似。
吃了这一记耳光,她越发大哭大叫起来:“娘没了,现如今谁都能欺负我了!你打死我好了,娘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哭喊叫闹,涕泪横流,又在地下打起滚儿来,一身衣裙滚的皱皱巴巴,哪里还有半分侯府小姐的样子,倒活脱脱像个市井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