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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门中,却见室内一片漆黑,亦不知姜红菱在何处。
如画心中怪异,又有几分惧怕,脚下一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口中哎哟一声,险些栽倒。
黑暗中,但听姜红菱的声音飘忽而至:“你怕什么?毛手毛脚的。”
如画闻听此言,心中倒安定下来,连忙陪笑道:“没瞧见,竟被绊了一跤,叫奶奶看笑话了。”说着,忙自地下爬起,又问道:“这黑灯瞎火的,奶奶怎么不点灯呢?”言罢,便拿了火石将屋中四处放着的黄铜仕女捧心灯台点着。
昏黄的灯光在屋中四散开来,如画猛然就见姜红菱坐在西窗底下,一身白衣,秀发散乱,一张俏脸白皙胜雪,仿佛没有半丝活人的气息。一双点漆也似的眼睛,正炯炯的盯着自己。
如画心中一阵阵发寒,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坐在这里的大少奶奶,不是活人。
姜红菱看着她,淡淡问道:“为什么要点灯?我倒想一个人坐坐。”
如画强笑道:“既是这样,我也不打搅奶奶的清静。”说着,抽身就要出门,却听姜红菱在身后幽幽说道:“来了,也不必出去,就陪我坐一会儿。”
如画顿时僵住了身子,心底纵然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她的意思,还是走了回来。
姜红菱看了她两眼,轻轻问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成这个样子?”
如画侍立在旁,强颜欢笑道:“奶奶说笑了,我能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是这乌漆墨黑的,外头又下着雨,怪唬人的。”说着,那眼睛就朝着窗外瞟了一眼,但见外头的雨帘越发的细密了。
姜红菱听着外头的唰唰雨声,微微有些失神,不由轻轻说道:“那天夜里,也是下这样大的雨。”
如画没有听清,便问道:“奶奶说什么?”
姜红菱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没有什么,只是感叹世事轮回。”
如画更是不明所以,也不敢再问,就此罢了。
少顷功夫,如锦如素各自回来。如锦先报说已然吩咐下去,管库房的已带人抬棺木去了。
姜红菱点头说知道了,如素便言称晚饭齐备。
姜红菱起身走到外头,见桌上的饭菜果然与平日里一般,便坐下吃了。
待吃过了晚饭,姜红菱走回内室,洗了把脸,吩咐如锦与她梳头,又说道:“将那件雨天穿的蓑衣斗笠都取出来。”
如素如锦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如锦问道:“怎么,外头下这样大的雨,奶奶还要出去么?”
姜红菱浅笑道:“李姨娘今夜就要上路了,也是做了一场对手的人,怎么说也该去送送她。”
如素满面忧虑道:“奶奶身子一向弱,外头雨大又冷,仔细再弄出病来。”
姜红菱轻轻斥道:“快去,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两个丫头无法,只得依着吩咐行事。如素百般怕她冷,连着已然收起来的丝绵夹袄并棉裙子都翻了出来。
一时收拾已毕,姜红菱吩咐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头前带路,带了如锦如素两个丫鬟,又有两个有些年纪的仆妇在后头跟着,一道朝外走去。
才踏出廊上,只觉一股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倒叫姜红菱打了个寒噤。
姜红菱不由搓了搓手,举头望去,但见天空酱也似的漆黑,一颗星子也不见。
如锦便低声抱怨道:“叫奶奶不要去,就是不听。”
姜红菱笑了笑,抬步下阶,步履稳稳的向外走去。
一路上,只见那两个小厮手里提着的油纸灯笼,洒出些昏黄的光,照的地面湿漉漉的。
姜红菱心神有些恍惚,这样漆黑的雨夜,四下静谧无声的巷道,一如前世自己被沉井的那夜。然而今夜,要被沉井的人,换成了李姨娘。而她,则成了与人送葬之人。
雨越发大了,几乎连油纸灯笼也要打灭。
如素心中担忧,便向姜红菱低声道:“奶奶,不如回去罢。若是灯笼再熄灭了,更是寸步难行了。若是奶奶摔着了,我们可谁也担待不起。”
姜红菱目不斜视,毫不迟疑道:“不想去,就自己回去。”
如素听她这般说来,只好闭口不言。
侯府深邃宽广,何况又是雨夜难行,这主仆一行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关押李姨娘的柴房。
姜红菱举目望去,只见这房屋甚是破败,屋顶早已生出了些许杂草,瓦片残破,四下透风。
她回身吩咐道:“你们且在外头候着。”
如素忧虑道:“怕那泼妇伤着奶奶,我们还是跟进去罢。”
姜红菱浅笑:“不妨事。”说着,就推门而入。
进到屋中,但见这屋里果然堆着大堆的干柴,地下丢着些许稻草,还有些窸窣声响,多半是老鼠跑动啃啮之音。
李姨娘就捆在屋子东南角的一把破椅子上,头发散乱,面目青肿,嘴里塞着一块不知是谁的帕子。面色憔悴,双目无神,垂首不言,再没了往日的威风。
她听见动静,抬头望去,见了姜红菱,登时激动起来,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眸子里迸发出愤恨的怒火,嘴里呜呜咽咽,不知说些什么。
姜红菱走上前去,将她口中的帕子扯了下来。
李姨娘喘了两口气,怒视着她,咬牙切齿道:“贱人,趁了你的意了?!与那老贱妇为虎作伥,就这般得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