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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慎怀厅”内有一方寒冰玉床,是当年魔尊青离魇砸开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后,刨出的一块通体冰透的白玉而制成,冰玉天然,灵气充沛。星游昏沉的这数月来,便是始终躺在这寒冰玉床上养伤恢复,而此时,苍龙星君的面色却比这玉床还要雪白几分。
    星游看着眼前之人,眸色时热时冷,双唇多次翕合,似是有无数话想同她说,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冷声问道:“你说,是谁救了我?”
    子歌双手暗握成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就是你刚才拔剑欲杀之人,玄心圣宫左使,落离。”说完,她清晰的感觉到,被她挡在身后的落离身形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谁料想,单这一句,星游居然像被触到逆鳞一般,眼中陡然翻滚出滔天怒火,手中的龙吟剑似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剑身不由轻颤起来,发出似有若无的清啸之声。
    星游厉声道:“魔尊余孽,玄心左使?”他微微偏头,眼光如芒直直射向子歌身后之人:“我倒是不知,魔族之人什么时候也端了一颗悬壶济世的救人之心?”他眼光如炬,似是淬毒利刃,要生生在那人身上剜出一个血洞,而被子歌挡在身后的落离听得此言,像是有什么珍贵的情绪一下碎在了眼中,脸上倏然间失了血色。
    星游持剑直指对面,不知是魔族之人居然会怀悲天悯人之心这件事将他激的不轻,还是魔族所救之人竟然就是自己这件事更让他难以接受,子歌只觉得他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彻骨:“你让开!”
    子歌面色一僵,斩钉截铁道:“怕是办不到。”
    而此时,落离在身后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摆,居然也近乎耳语的同她道:“你......让一让吧。”
    子歌:“......”
    她一时气结,生生闷住心里那把“蹭蹭”烧起来的火苗,一口恶气压下去差点将自己憋死!她微微转头,几乎是咬着牙关,低声道:“我让开?我让开干什么?让他拎着龙吟剑轻轻松松地捅死你吗!你怎么......”
    子歌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要被这两个乱作一团的呆男痴女气的冒烟了,要是可以,她此时真相扒开这两人的脑袋,看看这一位苍龙星君一位玄心左使,脑子里装的俱都是一堆什么越搅越乱的浆糊!
    “我......”
    “闭嘴!”
    落离被她噎得狠了,不再出声,子歌径自深吸了一口气,对星游道:“星君,或许在你心里,自古天魔之间势不两存,水火难容,但星君可曾想过,这六道之中,哪有那么纯粹的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今日你剑指之人,是魔尊左使不假,但也是费尽心力照料你数月有余,将你从十殿阎罗轮回王手里抢回一条命的人!传闻龙吟剑下不斩冤魂,可今日你若伤她半分,恐怕这上古剑意便再也不纯了!”
    星游如遭巨震,本就重伤初愈的身体似乎有些受不住这几句话的力道,竟微不可察的晃了晃,手中的龙吟剑此时像是力重千钧,他持剑的那只手不由一阵哆嗦。最终,他虚抖着放下剑,眼中竟满上一阵茫然,对子歌身后的人问道:“你......为何救我?”
    星游收了龙吟剑的那一刻,子歌便笃定,无论这二人今后如何,至少此时,星游绝不会再伤落离分毫。
    而落离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子歌身后移步过来,站定在星游面前。一身玄裙纱衣,愈发衬得她仙姿佚貌,容颜清丽,可这出口的话音中,偏又隐含着如雪三分落寞:“无他,只是同星君打了这许多年的架,却一次还未赢过,想着星君若是真的有个好歹,我从此便失了一位剑友,着实可惜......”落离抬头看了星游一眼,目光悠哀绵远,复又自嘲轻笑道:“我......左右也要赢过星君一次,方可甘心啊......”
    龙吟剑“嗒”的一声坠在地上,星游面色几变,错愕、犹豫、恍然等情绪复杂混乱的从他眼中闪过,半晌过后,他才低声道:“竟然是你。”
    过不得方才交手之时,他总是觉得此人过招时的身形颇为熟悉,就连躲避他剑势的来去回合间,都自带一股熟稔之意。
    他没料想,竟然是他。
    不,是她,不是他。
    这六界之中恶名远播的魔宫左使,这数月来精心照拂他重伤之身的人,竟然是......是那个同自己打了千年有余的“他”。
    沉稳如斯的苍龙星君,第一次从心底生出来几分茫然无措之感。
    一时间,“慎怀厅”内恍若无人之境,落针可闻。
    “你......我......”星游几番犹豫,最终那个“谢”字仍像找不到出口一般,被他咽回了喉中。半晌过后,星游才将颇为复杂的眼神从落离身上移开,低咳一声,对子歌道:“你、随我回灵界。”
    子歌一怔,脱口道:“不可能。”说完之后才觉得这语气颇为生硬,确实不像是对救命之人该有的态度,便放低了一丝音量,解释道:“回灵界是要去哪里呢?净星殿?南香阁?还是隐莲旧居?”她摇摇头,不无苦涩道:“星君,如今我哪里都去不得了,若是以魔灵之体再入灵界,恐怕就算是星君,也护不住我了。”
    星游眸光微动,不自觉地向她迈进一步,低声道:“可......你先同我回去,君上或许......”
    子歌兀自轻笑一声,语气夹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打断他:“还是别为灵君徒增烦忧了,见了我,还要琢磨着怎么杀,如何杀,而我又不可能乖乖领死了事,免不得还要琢磨着怎么跑,如何跑,两厢其扰,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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