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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晏坐在一旁的塌上调香,表情漠然,手边放着戒尺,也不知刚刚是否惩罚过学生。
老祭酒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过来请吧。”
林宝绒坐过去,睇了一眼挂在彝伦堂墙壁上的规则,有一条特别显眼:
“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奸者,即系干名犯义......”
林宝绒一想到弟弟被按在朴红凳上,受竹篾鞭打,就浑身难受,而且以弟弟的性子,若真在众目睽睽下被惩罚,估计连学都不愿上了。
闻晏手边的戒尺在提醒她,要先发制人。
于是,在老祭酒和监丞惊诧的目光下,她走到闻晏身边,伸出白皙的手,“借闻司业的戒尺一用。”
这三年,闻晏从国子学博士晋升到了国子监第二把交椅,掌管世子课业的司业。
期间,工部尚书赏识他的才干,想举荐他到工部任职,他以阅历浅、需要历练为由拒绝了。
晋王听说后,还夸他识时务。
林宝绒来到他面前,他并没有理会,慢条斯理调整香炉,随后抬眸看她,只掀了一下眼帘,淡淡问:“拿戒尺何用?”
他对她一直冷冰冰的,林宝绒忍住酸涩,回答:“长姐如母,是我没有管教好林衡,导致他肆意滋事,错在林衡,也在我,国子监责罚林衡,我责罚自己。”
说罢,抓起戒尺,眼都不眨地往自己身上鞭去。
众人:“......”
老祭酒赶忙站起身,“林大姑娘这是作甚,快放下!”
两名监丞也上前劝阻。
唯有闻晏冷眼看着。
老祭酒抓住戒尺,制止了林宝绒,“好了好了,事情不算大,还有商榷的余地!”
林宝绒可怜巴巴看向他,发着鼻音,“真的?”
我见犹怜。
老祭酒捏捏眉,挥退监丞,以长辈的口吻嗔道:“十五六岁的姑娘,身上留了疤,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么!”
为了求学,林宝绒经常出现在这里,老祭酒对她算是另眼相待。
最主要的,她确实有才学,他为她去礼部争取过机会,但被否决了。
滋事的监生被带回各府面壁思过,林衡被东至接走,林宝绒想再呆一会儿,便没走,让冬至过两个时辰再来接她。
老祭酒知道林宝绒那点心思,清清嗓子,“我去六堂转转,你先坐会儿。”
屋里只剩下林宝绒和闻晏。
林宝绒站在一旁无所适从。
“司业大人,有茶吗?”好半饷,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闻晏起身净手,老祭酒的铜盆有些小,他修长的手沁入其中占了大半个空间。
在用香胰子搓手时,瞥见小姑娘不知何时走过来,低头盯着他的手。
洗手有什么好看的?
闻晏扯下布巾擦拭,问道:“在看什么?”
屋内窗棂大开,日光从外面斜照进来,打在男人菱角分明的侧脸上,拢了一层光晕,为冷峻的面庞添了一丝柔和,他睫毛很长,像扇面一样,将眼窝衬得更为深邃。
林宝绒心中苦涩,三年了,不但没有捂热他的心,反倒有种渐行渐远的疏离感,是因为不常打交道么?
“司业大人,你的手很好看。”
这话不是她第一次讲,闻晏当她又要耍宝,提起上一个话题:“茉莉花茶行吗?”
林宝绒瞄向多宝格,上面摆放着各式茶罐,不自觉弯弯嘴角,“是因为我是女子,司业大人才要请我品茉莉花茶吗?”
闻晏好笑,随口揶揄一句:“哦,原来你知道自己是女子啊。”
林宝绒也不气,问道:“我不是女子,为何想要嫁给你?”
闻晏没理会,走到窗前,目光梭巡一圈,关上木牖,靠在上面,像是要摊牌。
林宝绒心道糟了,把人给惹怒了。
她低着头盯着裙裾,茉莉白的裙裾下,一双绣鞋若隐若现。
像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夫子教训。
看她又怂又乖的样子,闻晏觉得若是说出一番绝情的话,很可能惹哭小姑娘。
其他女子哭与不哭,他不在意,偏偏对这个丫头狠不起心肠。
林宝绒在他面前真的很乖,让干嘛干嘛,唯有一点不听劝,总是纠缠他。
“身上疼吗?”他问。
林宝绒揉揉手臂,“不疼。”
不疼就对了。
闻晏没解释戒尺内的玄机,指了指多宝格,“去拿茶罐。”
林宝绒舒口气。
她端着茶盘走到软榻前,弯腰夹茶叶时,一绺长发滑到胸前,刚好覆盖在闻晏搭在炕几上的左手手背上。
顺滑的长发划过手背,伴着阵阵茶香。
闻晏不大自在,收回手搭在腿上,右手执着书卷,目不斜视,却一行字也看不进去。
林宝绒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心情颇为愉悦,至少他没有把话说绝,不过即便说了,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笃定闻晏会喜欢她。
应该会吧。
林宝绒也不确定了,三年捂不热的凉玉,亦如上一世,他总是以长辈自居,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她真看不出他在感情上的一丝破绽。
沏好茶,她直起腰夹着托盘,像个小婢女一样等候差遣。
闻晏从书卷上抬头,问道:“会吟诗吗?”
“会的。”
闻晏抬抬下巴,示意她吟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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