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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朝冠终于被摘下时,傅锦仪才感觉活过来了。她喘息半晌,突地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在想,咱们徐家之所以家宅不宁,其实还是因为有些人不知好歹、不识身份、不懂规矩!平日里和和气气地说话她听不进去,反倒是我拿出长嫂和一品夫人的架子来,她们才不得不俯首帖耳!这人呐,就是犯贱!
四周孙嫂子几个都没憋住笑。
县主,今日真是太解气了,您是没瞧见二少奶奶那张脸啊!七夕大笑道:您说得对,这世上总有些犯贱的人!不给点颜色,她们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啊!您是嫡长媳妇,是一品大将军的夫人,她们呢?庶子的妻室,竟也敢对您不恭敬,当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众人笑作一团,等笑够了,傅锦仪冷嘲道:此前她们对我不敬,甚至怠慢国公夫人,显然是缺了管教的缘故。只要我日后好生管束,时常敲打着,她们才能知道什么叫礼数。你们且看着吧,今日之后,她们必会收敛许多。
孙嫂子点头叹气:这话的确有理。对付徐家的人,和颜悦色还真不成。若是日后两位少奶奶能够知难而退、不再找您的麻烦,那才是大功一件了。
傅锦仪笑而不语。
她将八大件的朝服一样一样地往下脱。等全脱了下来,里头的小衣都被汗水浸得潮湿了。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又换一件素日里穿的银红百褶裙。
两位弟妹也还罢了,我却想起来,今日有更重要的人要见。傅锦仪面上神色郎朗,挑眉笑道:徐策封一品镇国将军,我也是一品诰命,大房满门荣耀人尽皆知。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不如趁机做些更有价值的事情。
说着转身吩咐道:你们随我去芙蕖园。
周遭人吓了一跳,孙嫂子连忙劝道:县主要去拜见老太君?县主方才吓唬两位少奶奶也就罢了,难道老太君也能被您吓住?老太君最嫌恶大房,平日里也没少磋磨咱们,您这回送上去,再受了委屈可怎么成!
傅锦仪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大房得了天大的荣耀,和往日自然不同,不会有人胆敢给我委屈受的。她静静说道:徐策此前官位在国公爷之下,但如今他得封一品将军,虽然只是爵位、不是官位,好歹也是一品的身份了。毓秀宫一事他立下大功,太子正赏识他,难道老太君还敢辱骂他是个不肖子?老太君出身皇族,她的脑子可比谁都清醒,自然知道权势能够带来一切。你们且随我过去,亲眼瞧着她前倨后恭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今日宫中送赏赐过来,给了大房天大的脸面,芙蕖园里倒也沾了光,里头颇为热闹。原来是徐家的几家住在京城的族亲听说徐策加官进爵,有心奉承,都巴巴地前来拜见徐老太君了。
园子里传出阵阵的说笑声。
傅锦仪心里只觉得好笑。徐策和徐家人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然而这一群冤家却还不得不绑在一块儿,以一家人的身份在朝堂上互相扶持。比起国公爷徐冉年迈昏庸、薛姨娘的两个庶出少爷官位低微,徐策不过二十五岁就凭自己的功绩册封从一品,俨然成了整个徐家的顶梁柱。不论是老太君还是国公爷,他们和徐策的梁子再大,却都沉默着享用徐策所带来的荣耀和权势。
他们心里能是个什么滋味?被自己踩在脚下、猪狗不如的野种,却是全族的希望。他们厌恶徐策,却不得不捧着敬着徐策
傅锦仪觉得,此时老太君的模样一定很精彩。她迫不及待地亲手推开了园子前院半开的铜门。
芙蕖园前院极大,里头种满了牡丹和水仙。香甜的花粉顺着风一路飘洒,空气里都氤氲起来。
正值午后时分,刺目的日光明晃晃地悬在头顶。几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坐在花圃边上的大柳树底下打络子,一边嬉嬉笑笑,一边抓着袖子里的高粱糖来吃。偌大的前院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那些拔草的、扫地的婆子们这会儿应是都躲懒睡去了。
外门被推开的时候,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来人,几个小丫头面露惊愕,竟是没有站起来行礼。不怪她们吃惊,傅锦仪在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被老太君拦在外头,放言她小门小户出身卑贱,不需要来芙蕖园里请安,自己也不想见到她。自此之后傅锦仪就再没踏足这个地方,这里伺候的人甚至大半没见过她。
这是大少奶奶?老太君不是不允许她进来么?一个小丫头呆呆地坐着,和身边人咕哝道。
傅锦仪并身后浩浩汤汤服侍的下人们就站在门边上。
一大群人直愣愣地对视,小丫头们还没有站起来,她们甚至想着大少奶奶该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打你的人,踩你的脸
就在孙嫂子耐不住要发飙时,花圃另一侧的亭子里头倒是走过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媳妇。她生着一张圆脸,眉眼弯弯地笑着,上来便极轻巧地福了身子,道:奴婢多日不见大少奶奶了,您今日怎地竟过来了?您怕不是忘了,老太君此前有话,说您不需要来请安的。
傅锦仪微笑看着她。
这个媳妇她还隐约认得,她是前院里给主子传话的,也算有些头脸。自己刚过门时第一回 来芙蕖园请安,就是被这个媳妇拦在外头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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