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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儿,杜老抿了口热茶,手指勾了勾睦儿的下巴,逗孩子玩儿,侃侃而谈:“论起谋害刚出生婴儿的法子,最妥帖狠毒的,莫过于用在小皇子身上的这种法子。此毒名唤婴香,是用死婴的骨粉为药引,再加上南疆虫卵和数种珍稀药材而制成的。只消拿个中空的针,往孩子身上这么轻轻一扎,就轻而易举种上去了,刚开始那两天伤口会略微红肿,如同被蚊子咬了似的,孩子还会出现发烧和腹泻种种症候,后面就慢慢适应了。”
    李昭微微点头,转动着大拇指上戴的扳指,问:“那这叫婴香的蛊毒,究竟会对孩子造成什么样影响?”
    杜老低下头,叹了口气,面带羞惭之色,道:“初种下时,虫卵藏在婴儿嫩肉里,一般得一年左右才能孵化,虫子靠食婴儿精血和脑液为生,若要完全成形,得四五年。被下蛊的孩子轻则体弱多病,也就五六年的寿命,重则痴傻呆笨,行动无法自理,成为父母的拖累……”
    听完这话,我后脊背直发寒,垂眸痴痴地看儿子,他穿着银红色小袄子,脖子里戴着块麒麟长命金锁,眼珠黑大过白,肌肤嫩的像刚蒸出来的豆腐,一触就碎。
    这没心没肺的小子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两条胳膊急吼吼地往桌上的果盘里伸,够到个橘子,高兴地双手捧住,放口里啃,他才刚长出小乳牙,啃不动,靠在我身上,仰头看我,嘴里发出“嗯、呀”的声音,仿佛示意,让我给他剥。
    “睦儿想吃橘橘呀。”
    我接过橘子,微笑着给他剥,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我很努力了,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倒下,我儿子现在需要我,可我真的、真的忍不住。
    我抱住儿子,脸贴在他的头上,泣不成声。
    而李昭,他这会儿眼睛也红了,额上的青筋徒生,扭转过头,深呼了口气,擦了把眼泪,随后直面杜老,强笑道:“老太医这番话,倒让朕想起朕的一位皇兄,他也是天生痴傻,不到五岁就没了,偶然听皇祖母跟前的嬷嬷们闲聊,说皇兄薨后尸身腥臭,脑袋很轻,仿佛脑子被什么东西吃掉大半似的。”
    李昭的声音明显颤抖,问:“吾儿……还有救吗?”
    我这会儿已经快崩溃了,整个人都贴在李昭身上,他立马将我抱住,防止我跌倒。
    杜老瞧见我俩这般,忙从他的医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丸药,递给我和李昭,笑道:“这是降火舒郁的养容丸,你们快吃下。陛下莫要担心,若是把小皇子交给韩明参那种徒有虚名的江湖游医,那肯定悬,说句僭越的话,老臣当年糊涂,犯下些不知死活的罪,可先帝仁慈,没舍得杀老臣,只是将老臣丢进诏狱里反省……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先帝留老臣一命,是让老臣今日来救小皇子,以赎当年之罪。”
    我和李昭互望一眼,有救!
    李昭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开,松了口气,立马看向胡马:“拟旨,太医院院判韩明参年事已高,赐其黄金百两返乡养老,洛阳杜家世代行医,其长子杜仲宅心仁厚、医术精湛,曾侍奉先帝多年,而此次三王之乱中,杜仲又为随军军医,救死扶伤,劳苦功高,特擢升杜仲为太医院院判,侍奉在朕之侧,另赐朕亲笔题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匾额于杜家,以传后世。”
    听到这话,我登时怔住。
    杜家当年是先帝打压贬斥下去的,按理说,家族是翻不了身了。
    而听杜老方才的话,言语间似乎对院判韩明参大人多有不满,其实不用猜也能知道,同吃太医院供奉,两家当年肯定势同水火过。
    李昭为了儿子,也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果然,杜老听见李昭这旨意,手里的茶盏咚地一声落地,痴楞了半响。
    还是胡马推了把他,他才忙跪下谢恩,登时老泪纵横,连连说:“老臣代犬子叩谢陛下天恩,定当尽心竭力解救小皇子。”
    李昭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杜老,笑道:“敢问老太医,吾儿如何救治?”
    “倒也简单。”
    杜老扭头,看向睦儿,柔声笑道:“有两种法子,其一用刀在孩子背后割个小口子,把这虫卵挖出来。”
    听见要割肉,我心猛地抽了一下,忙抱着儿子站起来,急着问:“那不行啊,会疼坏孩子的,有没有旁的法子,让娃娃少受点苦。”
    杜老嘿然一笑,双手背后:“第二个法子,让这虫卵变成虫子,自己爬出来。”
    杜老躬身,再次对李昭行了一礼,笑道:“老臣方才说了,此虫性喜热血,小皇子命硬,阴差阳错背上见了血,所以虫卵提前孵化。老臣会做个药膏,敷在小皇子后背,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虫子就能成长,最后只消用香引它,它自己就会爬出来,不会损小皇子贵体分毫。”
    李昭大喜,双手握住杜老的手:“那有劳老先生了。”
    杜老面上得意之色甚浓,捻须微笑:“只是有几味药引难得……”
    “老先生尽管说。”
    李昭大手一挥:“便是龙肝凤髓,朕也得弄来。”
    “倒不用龙肝凤髓那般邪乎。”
    杜老摇头笑笑,扭头看我,问:“丫头,你当时生下的胞衣还在么?”
    “啊?”
    我还未回过神儿来,回想了半天,急得直跺脚:“哎呦,那东西我觉着没什么用,找了个吉祥地埋了,现在怕是早都化成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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